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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 黎骁
作者:沸小渔| 字数:3532| 更新时间:2020年12月05日

黎骁醒来的时候四周都黑着,感官逐渐恢复,她就闻到了那阵熟悉的烟草的味道,玉溪,微微有点泛着潮。

“唰!”

刺眼的阳光从窗口进来,黎骁抬手捂住眼睛。

“不错,这一觉睡了一个小时,有进步。”

黎骁总觉得许江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有那么点欠缺,简单来说,就是不够职业。比如现在,他总是在她睡醒的第一时间拉开窗帘,不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梦里依稀闪现的那么一点片段,也会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点了?”黎骁摸起眼镜戴上,烟灰缸里那只烟刚好燃尽,一缕烟丝袅袅而上,飘散在黎骁眼前。

“不到两点。”

黎骁不喜欢这样没有明确答案的回答,治疗时许江帆要求黎骁摘掉身上所有的配饰,工作日的时候,黎骁也只会戴一只手表。黎骁朝着许江帆伸出手:“我需要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职业病……”许江帆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黎骁的手表递过去:“如果你学不会放松,可能我们的会面要一直持续下去,看得出来,你不喜欢。”

一点四十四分,黎骁戴好手表,也没有抬头:“我来你这里只是因为单位出具的鉴定说我需要心理干预,而且这个治疗需要是与公安系统完全无关的私人医院做,仅此而已,没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我的工作,混口饭吃。”

听到治疗两个字,许江帆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黎骁就职于曲江市公安局缉私大队丰港支队,28岁,半年前开始在许江帆这里做心理治疗,当然,许江帆从来不会说治疗两个字。

这个治疗很特殊,首先,关于黎骁,他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年龄,职业,仅此而已,其他的,一切空白。而且……说来有趣,黎骁是他的同行。

治疗的时候,黎骁提起过,她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本硕连读,那也就不奇怪为什么黎骁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工作但单位领导还是希望可以留住她。只是看起来黎骁有点辛苦,许江帆把目光锁定在黎骁那只价格不菲的手表上,以她的工资,买一只这样的手表,基本不可能,而且楼下停着的那辆车,也可以在这样的边境城市买两套房,所以她说的混口饭吃,基本也是扯淡。

“你……不是生病。”

“谢谢,”黎骁把散开的头发重新扎起利落的马尾:“但我的症状在临床表现上是符合心因性失忆症的,这确实是一种病。”

忘了说,失忆,黎骁来做心理治疗的原因是失忆。

失忆原因,不明。创伤记录,不明。不明,不明……而且这些不明,没有一个是可以问的。说实话,这样的治疗,其实没什么意义。

“再见。”许江帆自顾自点起一根烟,没再看她。

“鉴定回执,”黎骁原本已经走到门边,突然想到又停下来:“我想就目前的情况,我可以继续我的工作。”

许江帆缓缓吐出一口烟:“放心。”

“好。”黎骁没再多说,开门出去。

心理诊疗每个月都要出具相应的鉴定回执,以判断黎骁的状态是否可以继续工作,黎骁对于心理诊疗说不上配合,也说不上拒绝,这就像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且除了那段记忆缺失,许江帆也确实没有发现其他会影响工作的异样。

许江帆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走到窗前,黎骁也刚好到楼下,树荫下的停车位停着她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黎骁上车,开走。半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车尾随而去。

黎骁的车刚启动就接到了队里的电话。

“黎姐,真他娘让你猜对了!”

黎骁懒得解释,那是出于专业的判断,并不是猜:“都吐了吗?”

“就是不吐梁队才急着找你啊!”

“五分钟。”黎骁挂了电话,一脚油门踩到底。

五天前,一名叫郭艳波的本地人员在海关被发现携带超出规定重量的黄金,海关的盘问还没开始,郭艳波便情绪激动,与海关人员扭打在一起,过程中郭艳波心脏病突发身亡,经尸检发现此人生前注射大量毒品,是至其死亡的真正原因。因此案涉及大量的黄金走私,黎骁所在的缉私支队第一时间介入调查。

海关执法过程至嫌疑人死亡,这怎么听都像是新闻的头条,队里私下还在议论,别看郭艳波不是什么好鸟,吸毒吸死的还走私,可死在执法过程中也算海关的倒霉,家属说不定还得讹一笔。

第二天,黎骁看到了郭艳波的家属,一个年愈七十的老妇,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据说是郭艳波的老娘和表哥,黎骁路过,与那中年人对视一眼,随即走开。

中午的时候,黎骁便听说,家属已经在尸检报告上签字,并同意安排火化,那个七十岁的老母亲只想尽早带儿子回家。

“梁队,申请缉毒大队介入吧。”

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梁鸣掐掉烟看向黎骁:“你说昨天那个案子?”

黎骁点头:“那个中年人和那个老太太都得留下。”

“你确定吗?”

黎骁起身:“在缉毒大队的人来之前,我需要一间审讯室。”

郭海,41岁,曲江市南康县人,无业,是死者郭艳波的表哥。

“你与死者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黎骁低着头,笔一直刷刷地写个不停,记录一般都是旁边的记录员做,不需要黎骁记什么,可黎骁还是一副专心记录的样子,一时间反而让人觉得她只专心记录而对问题的答案不是很在乎。

“有段时间没见了,上次见可能是……过年的时候吧。”郭海说话有一点本地口音,但不重,不像是为了回答警察的问题而故意扳正自己的口音,很自然的普通话。

“你知道死者吸毒吗?”

“知道,他进过戒毒所,改不了。”

“平时和他接触的人你认识吗?”

“以前他来城里打工和他一起进城的都是村里人,那些我认识,后来他沾了毒,那些人也不敢和他走得近了,后来他和谁一起混我就不知道了。”

“嗯,”黎骁微微点了点头:“你平时做什么工作?”

“打工,零七碎八的,什么都干,出苦力。”

黎骁正要继续询问,就见警员卢一鹏开门进来,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黎骁点了点桌面示意他放下。

卢一鹏刚毕业没多久,平时对这位不苟言笑常常绷着脸开玩笑也不接茬还疑似富二代走后门的女警官没什么好感,放下文件回到旁边观察室的时候,透过单向玻璃,就看到黎骁正在翻看那本文件。

“梁队,我怎么感觉黎姐这次要栽呢。”卢一鹏靠在桌子上,语气里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梁鸣瞥他一眼:“谨慎点也没什么错。”

卢一鹏伸了个懒腰,坐回到椅子上,那边黎骁已经看完了资料,合上了资料夹。

刚才警队的人取了老妇和郭海的头发,说是用于DNA鉴定,其实是拿去做了毒品检测,当然,按照黎骁的意思,只做了郭海的。

文件显示,郭海没有吸毒,至少在六个月内没吸食过毒品。

“我婶呢?”郭海见黎骁半天都没有说话便开口询问。

“接待室,有人照顾她。”

“谢谢,”郭海向后靠了靠:“我婶就这一个儿子,还指着艳波给她养老。”

黎骁抬起头盯着郭海,笔尖一下下地戳着纸面,郭海也看着黎骁。

“只是例行询问,毕竟是条人命,而且,他的死也不能说和海关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样的谈话明显已经违规了,梁鸣不禁皱起了眉头。

“梁队,这……黎姐故意的?”

梁鸣也不理解,只能静观其变。

“他早晚得有这么一天,沾上那个东西,没好。”

“老太太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艳波的爸很早就没了,平时都是我们亲戚间互相帮衬着。”

“那既然这样,你们要不要申请赔偿?”

“赔偿?”

郭海一愣,连带着观察室的梁鸣和卢一鹏也都吓了一跳。

“黎姐说的赔偿是什么东西啊?”

“我他娘的哪知道……”梁鸣嘀咕一声按下了面前的通话键:“黎骁你……”

黎骁利落的按下禁止通话,继续她的话:“对,你可以申请赔偿,或者可以起诉海关的工作人员,当然了,起诉也是为了赔偿,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子,多少能赔点,几万块钱吧。”

“胡闹!”梁鸣拍着桌子站起来,刚要开门,门就被从外面打开。

“老梁,你这急赤白脸的,干什么呀?”

“胡队!”梁鸣看清来人,赶忙让路让他进来。

胡家义,市禁毒大队副大队长,老刑警出身,跟毒贩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自带着一股威压,是梁鸣的老上级了。

“我真是服了这个姑奶奶了!”梁鸣指着黎骁:“我就没见过这样的警察!”

胡家义偏了头去看黎骁,抬手示意梁鸣安静。

“那……要是真能赔点那也行,”郭海身体向前微倾,一直看着黎骁脸地眼睛转向了黎骁一直敲响的笔尖:“那这个赔偿怎么拿啊,要等多久?”

“用不了多久,你们可以找海关的人来私下解决,”当然,这已经是黎骁开始胡说了:“谁也不爱摊上官司,私下解决没准还能赔多点,你要是着急,私下解决还快点。”

“那……耽误我弟弟火化吗?”

黎骁停下一直敲响的笔:“不耽误,也就……三五天。”

“三天还是五天?”

“其实可以这样,你留下来处理赔偿的事,你弟弟的遗体火化之后可以让你姨先带回去。”

“不行,我婶年纪大了,她整不了,三天,三天后有没有赔偿我弟弟都得火化,入土为安,不能再让老人糟心了。”

“好,我帮你去协调,你可以先回去等消息。”

黎骁出门就看到了面色不善的梁鸣和站在一旁低头抽烟的胡家义。

“你知道你刚才胡说八道了什么吗!”

“梁队,从现在起,24小时监控郭海,交易时间三天后。”

梁鸣微的一怔,胡家义已经走过来:“交易地点呢?”

“这个不太确定,但要密切注意市区回南康县一路。”

“大麻?K粉?还是……”

“四号。”

黎骁听到几声几不可闻地抽气声,最大的那一声来自卢一鹏,只有胡家义,血液似是瞬间沸腾起来,掐灭了烟又向前走了两步:“交易方式呢?”

“注意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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