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崔子谦跪在地上,长时间的跪地让他的伤口隐隐发疼,溢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望着堂前的灵牌,他慢慢捏紧了拳头。
“十八年。”身旁的老人闭紧双眸,拿出长鞭,在他的背后重重抽出了一道伤痕。
“每一年的忌日,我都会在你的背后留下一道伤痕,目的就是要你永远记得自己的仇恨。”
崔子谦忍着疼痛,眼底缓缓闪过一丝狠厉:“我没忘,总有一天我会亲手砍了宁家人的头颅,让他们陪葬。”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回想着近期发生的一切,老人苦笑了一下:“皇帝,是不是已经开始忌惮你了?”
听到这句话,崔子谦的瞳孔骤然缩紧,抿抿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没错。
自从那日起死回生后,她对他的确是生疏了不少。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可那日的饯行宴上,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她的排斥与谨慎。
还有得知他被刺伤时,她的初始反应,竟是让他安心死去。
那不该是对自己心爱之人的表现。
难道她……真的发现了什么吗?
知道他也开始起疑,老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子谦,我老了,不能再拖了。”
“我希望能尽快让俞国复国,你,明白吗?”
听到他的话,崔子谦深深闭上了眼睛。
“子谦,日后一定要亲手杀了宁狗,替父皇报仇。”
回忆完父皇生前的最后一句话,他紧紧攥住拳头,双眸,蓦地挣开。
眼底,是无尽的恨意。
“师父,子谦明白了。”对着灵牌,他恶狠狠地道。
从密室走出来,望着屋外的夜色,崔子谦缓缓定住了脚步。
他伸开双臂,任由寒风吹进胸膛,冲破伤口。
疼到骨子里。
雪儿刚好经过室外,见到他这般,慌忙冲了过来:“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套在他肩上,正好看到了他后背裂开的伤痕。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觉得苦涩难忍。
“公子可要多注意身体,否则夫人泉下有知,也不会心安的。”颤抖着替他扣好了披风,她心疼地道。
“十八年前,宁狗谋反。”他面无表情地开口,看似平静的双眸却在漆黑的夜下,显得格外骇人。
他迎风而立,看不出情绪:“母后将我锁在柜子里,我才得以逃过他的杀戮。”
“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母后是怎样死在他的刀下的。”
他被师父救出来时,母后的首级就落在他的脚边,鲜红的血渍,沾满了藏身的柜子。
何其残忍啊……
对于十八年前的事,雪儿即使听了很多遍,心中仍感悲凉:“公子,总有一天我们会报仇的。”
崔子谦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问:“听说容太师已经醒了?”
雪儿点了点头:“仇岩说,陛下亲自照顾了数日,今日,已经能下床了。”
亲自照顾……
他受伤的时候她只是偶尔探望,到了这位容太师,还真是不一样。
身份高点就是好啊……
崔子谦眼底一沉,忽然,嘴角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
既然如此……
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广书院。
宁潇潇怎么也没想到,才苏醒一日的容时会那么敬业,带病也要坚持给她上课。
偶尔看着他讲着讲着就要晕倒的模样,她只觉好气又好笑。
“要不你回家休息吧,寡人一日不上课,也没什么关系。”
容时却摇了摇头:“无妨。”
呃。
这人,还真是倔。
宁潇潇努了努嘴,见说不通他,便撑起下巴,表面听着他讲课。
可那心思,早就不知飘到何处了。
望着他无比认真的模样,她忽然觉得这人,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讨厌。
至少心肠还是很好的。
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而受了伤,她的心里更加感激了。
“对了,萧大少那件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忽然想到什么,她忙问。
容时顿了顿,答道:“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便已经撞墙自尽了。”
“自尽?”宁潇潇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低下了头:“其实,寡人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他,只是想吓吓他罢了。”
“嗯,我知道。”容时淡淡开口。
“你知道?”宁潇潇一愣,感到很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寡人记得没跟你说过啊?”
有些事,不是非要说出来他才会清楚。
容时叹了叹气,终于放下手中的课本,问她:“那日,为什么又要逃?”
什么?
听到他的话,宁潇潇心中一跳,笑嘻嘻地攥起了衣袖:“没逃啊,寡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
容时眯了眯眼,直视着她的双眸:“那日我在茶楼上,看到你问绮禾要钱,便一直跟踪着你,然后,亲眼看到你朝城门走去。”
他一字一句道:“这不是要逃,是什么?”
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宁潇潇嘴角一僵,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你既不想说,我便不会再问。”容时淡淡道,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了书本上:“只是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生出这样的想法,待在宫中,好好做你的皇帝。”
“萧家那边,我来想办法处理。”
宁潇潇不可思议地眨了一下眼睛:他这是……既往不咎了?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忽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可是她如果不逃,又能怎么办呢?
崔子谦这人诡计多端,她总归是斗不赢他的。
斗不赢,那便还是死路一条。
她苦笑了一下,结局是必然的。除非……有人愿意护着自己。
可是谁会有那么大的能力?
……等等!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惊愕地抬起了双眸。
望着容时,她的嘴角忽然咧起了一抹坏笑。
对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面前,不正是有一尊大佛吗?
注意到她不怀好意地目光,容时拧拧眉头,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不悦地侧了个身,以此来表示不满,可这人就跟没脑子似的,一双眼睛,都快长到他身上了。
终于,他放下书本,冷着眼问:“你望着我做什么?”
宁潇潇露出坏笑,挤眉弄眼地问:“容爱卿,你还缺小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