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害羞似的躲进云层不出来,大地朦胧一片,看啥都不甚分明。一条暗影尾随前边的人影来到了鱼塘。
李老板敲了敲门,进了屋。韩巧问今天这么晚了,才来。他说小花不让出来。她哂笑说,你吹嘘说不把你老婆放在眼里,怎么也怕起老婆来了。他说有时候也得避讳,免得生闲气。韩巧说这样也好,毕竟咱俩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
他环顾一下宽大、装修一新的屋子,说:“你回来创业有三年了吧?”
她说:“往四年数了。”
“记得当初包鱼塘,你住的是透风漏气的破房子,如今住上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
她坐在老板桌前,感激地说:“多谢李哥的照顾,我才有今日。”
李老板别有深意地说:“怎么个感谢法?”
韩巧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他面前,献媚地说:“以身相许。”
“这就说明要嫁给我喽。”
她知道他理解错了,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也没解释。
他真挚地说:“李某人从来不说假话。巧,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就嫁给我吧。”
她没有显出几分激动,而是平静地说:“李哥对我好,我会感激一辈子的。报答的方式不见得就嫁给你,那样对不起嫂子。”
他满不在乎地说:“有啥对得起对不起,男女在一起,脾气合得来就过,合不来就散。”
她严肃地说:“两人过日子,不是小孩摆家家儿。”
“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可你想想你婚姻完美吗?”
一丝悲凉掠过她心头,她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的婚姻是不完美,可我也不能和你结婚,咱俩不合适。”
他见一时半会不能劝说她投降,改变主意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跟你亲热亲热,总可以吧。”
她点头,他抱起她那一瞬间,门“咣当”一声开了,大雄怒目圆睁站在二人面前。
李老板惊慌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前脚进来,我后脚就跟来了,只不过我是从墙头跳进来的。”大雄回答。
“这里没你事,你走吧。我来和韩巧谈正事。”
大雄怒火中烧:“想赶我走,没门!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结婚呀相好呀,今天必须说清楚。”
李老板深知他这个小舅子不好对付,软硬都不吃,想来想去,还是采取怀柔的策略:“大雄,你就高抬贵手吧。只要你别乱说,我会给你钱,叫你把后梁那一片果树园包上,让你每年都有钱赚。”
“你快拉倒吧。你无缘无故给韩巧钱,还不是看上了她,别看我姐惹不了你,我可不把你放在眼里。”说完,大雄拉开架式,就要打他。
李老板最憷他这个小舅子了。还在他没跟小花成亲前,大雄就将他打怕了。
大雄见姐夫神色有变,知道触动了他内心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决定乘胜追击,他一指韩巧:“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石家庄发展空间不比高家庄大,让她回去发展,少占高家庄的有限资源,她占了,本地人就受穷了。”
李老板向小舅子求情:“韩巧事业刚迈开大步,让她再干几年吧。”
“不行。”大雄坚决地说。
韩巧见李老板低下了头,她的心也灰了一半。
韩母见女儿打点行囊要走,不解地说:“包的好好的,说不包就不包了,为啥呀?”
韩巧心里发酸:“不为什么,不想包了。”
父亲躺在炕上不住咳嗽,咳嗽过后,喘着粗气说:“是不是你和李老板闹矛盾了?”
韩巧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们俩关系挺好的。”
父亲洞察一切地说:“别看我钻在家里哪也不去,我知道你俩是啥关系。他给你那么多好处,你不可能不付出,而你的付出是见不得人的。”
韩巧脸红脖子粗:“爸,你不要瞎猜想,你还不知女儿是什么人么?”
父亲紫涨着脸:“女人干事业不容易,不依靠男人很难干成,发生点关系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和你妈害了你,如果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哪能回来包鱼塘,哪能让人戳你的脊梁骨骂你是破鞋,都是我们贪财呵!”说完,老泪纵横。
母亲擦了擦眼泪:“不包也好,省得人们说三道四。”
韩巧抬起湿润的眼帘,坚定地说:“请二老放心,我以后有多大能量使多大能量,再不这样干了。”
“好孩子,”母亲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从小你就有志气,记得有回你跟你姐一起上山摘山杏,你姐摘了半口袋就热不行了,提前下了山,而你顶着太阳的暴晒,硬是摘了满满一口袋才下山,中暑好几天,才起炕。”
韩巧不好意思地说:“陈年往事,说它干什么。”
韩母还要说,吴正挑帘进来。
韩巧一见他,眼中冒火:“你来干啥?”
“听说你要走,送送你。”
“用不着。”
听她口气,他猜出了些什么,但仍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好赖咱俩还产生过一段感情,你走之前,不应该看看吗?”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知道你是啥人就行了。请你走开,不要影响我的情绪。”她下了逐客令。
下午放学,方母去育英幼儿园接小宝。小宝站在幼儿园门口向奶奶招手。方母见孙子手中拿着一张信用卡,问:“这是谁给的?”
“妈妈。”
方母一惊:“什么时候?”
“刚才。”
“人呢?”
“她说忙,先走了。”
方母呆愣一阵儿:“临走之前,没说什么吗?”
“她说里面有五万块钱,让我交给你,我想吃啥,让你给我买。”小宝见奶奶拿着信用卡不知说什么好,又从兜中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奶奶,“妈妈说把这个交给你,让你和爸爸看看。”
方母当时没有撕开,而是拿回家与儿子一起看起来。
信的大意:小宝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论身在何处,我都惦念他。鱼塘不包了,又来石家庄闯荡了。不打拼出一片天地,决不见你们。
方志刚看完信,将信撕得粉碎,咆哮着说:“就是把石家庄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找到她。我要把她关起来,永远不让她出来。”
方母轻轻摇了摇头:“你能拴住她的身不能拴住她的心。我看咱们也不用花费力气找了。我还是那句话,到她想回来那天,自然会回来的。”
“我要妈妈!”小宝见爸爸奶奶表情各异,哭喊着。
“好孩子,你有妈妈,妈妈就在石家庄,跟咱们住在一个城市。”方母说。
小宝欢呼雀跃:“噢,我有妈妈,妈妈就在石家庄。”
方母见孙子天真无邪,擦了把溢出眼眶的泪水,领上他走到院子放起了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