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安晴。
元国公位高权重,不敬皇室久矣,说出不尊敬安晴的话,大家都习以为常。
但安晴却不是,她爱元如澈入骨,又明白元家的势力盛大,这些年在元家面前一直都是隐忍赔笑的模样。
这样的安晴,上来就甩出这种连君慕都不能直接说的话,谁不震惊?!
元国公愕然睁大了眼,旋即冷哼道:“要是如犬子所言,按安朝律例,大殿下便是谋害朝中忠良的大过!”
答非所问,却是有耳朵的,都知道他在警告安晴。
安晴也不惧,扬起脸和他对峙道:“国公对律条倒是清楚,既如此,本宫也有一问。诚如世子所言,世子打了本宫一耳光,那按律例,世子又该如何处罚?”
元国公一噎。
安朝律例上万条共四十五本,而其中关于保卫皇室权益的内容,都在最开始的三本里。
若要入朝为官,这三本内容,必考,必核。
“答不上来?”安晴看着他,轻笑,“‘伤及皇族亲者,杖毙’,是不是,国公?”
杖毙。
元国公咬紧了后槽牙,道:“此事微臣知晓,可此事乃是澈儿为姜若衣事急从权……”
“元国公。”安晴打断了他。
“本宫身为帝姬,怎么就没有决定臣民婚配的权利了?更何况,我教训的是一个勾引了我未婚夫的狐媚子,何错之有?”安晴把玩着指甲,笑意更甚:“元家教子无方,凭什么锅就得本宫来背?不过话说回来,这元如澈的三宗罪,又该怎么罚?”
打耳光,以下犯上一条。
违逆帝姬安排姜若衣婚事、单方面退婚,违抗圣命,两条。
纵然逃得了第一条,剩下两条,也够元如澈被打死。
话说到这里,元国公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安晴套了进去。
甚至下套的话头还是他先递出去的!
元国公咬牙切齿,他是真不知道这么个天天对他儿子摇尾乞怜的大帝姬,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狡猾。
简直跟条狐狸似的!
元国公恨恨地磨了会儿牙,讪笑道:“是,殿下说的是,都是臣的错,子不教父之过,臣给大殿下赔罪,臣往后一定会好好管教犬子。
而那些坏了你们感情的女人,臣也一定不会再让她们靠近了。帝姬便看在,往后臣与殿下都是一家人,犬子与殿下情分上,便饶此一回,如何?”
不只是君慕,事发后元国公的第一想法,也是安晴想要压着他们断了元如澈和姜若衣的关系。故而,在听到安晴咄咄逼人的话后,他便也将早准备的说辞拿了出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卑微一心只有元如澈的沈安晴,躯壳里早就换人了。
“本宫与元如澈的婚约已经没了,国公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而且国公是不是忘了,本宫的肩,可是被元如澈掐断了呢。”
安晴现在的心情糟糕得很,被君慕拒绝赏雨之后,她的不快急需一个宣泄口。
元如澈毁了原主的国,践踏了原主的爱,还让姜若衣一箭射杀了原主。
完全没有比他更适合让她出气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安晴还嘤嘤哭了两声:“本宫的肩好疼,不知道此事传出宫外,落到百姓耳中,又会是什么说法?”
“不敬,苛虐,还是……谋反?!”
沉沉的声调在最后一个词上扬,就像一把拐弯的箭狠狠戳进了元国公的心。
他惊悚地抬起头看向安晴。
大雨终于下了,啪啪地砸地朱漆大宫四处叮咚作响。
悬挂在梁下的风铃被大风吹得东摇西摆,主殿内的珠帘打结。
各色声音交错,可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最死寂的时刻。
按住要认错的元如澈,元国公深吸一口气:“帝姬想要什么?”
事已至此,他若还不知道安晴目的在他,他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只要帝姬能手下留情,便是想杀掉这姜氏庶女,微臣也可以让澈儿动手。”
出人意料的决心,让元如澈都震惊得大吼:“父亲?!”
得到元国公打包票护着姜家的姜书令也懵了,但随即,他也明白了元国公的意思。看了一眼姜若衣,道:“臣女犯上,下官……也听从殿下处置。”
姜若衣瞪大了眸子,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威风凛凛的四人,如今居然内讧了起来,还要先卖掉最不值钱的女人。
安晴抿住了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起身。
嬷嬷举着伞跟在她身后,本以为她会停在元如澈面前,就见她抬起脚,一脚踹翻了元国公。
“你们个别男人还真是普通又自信,谁告诉你,本宫还留恋跟这小王八的婚约,又是谁告诉你,本宫要怪姜若衣了?”
将脚踩在元国公的肩上使劲,喀啦一声,元国公发出了惨叫。
所有人被她的残忍吓得痴呆在原地,连元如澈都没反应过来。
而安晴也没停脚,踢倒了元国公,就一脚把姜若衣那个父亲也扫到了地上。
不喜欢雨水沾到裙子,她还提起了裙角踢他们,一边踢还嘴里还一边振振有词道:“本来想找你们出气,他爷爷的越出越气,自古亡国怪女人,现在还搞这套,还说本宫喜欢元如澈?本宫喜欢的是摄!政!王!那个不理本宫的狗东西!
问本宫要什么?本宫要你给本宫辞!官!回!乡!好让那个狗东西相信本宫的实力,爱上本宫——”
刚到宫门口准备赴约,却听了一耳真情实感的狗东西君慕:“……”
君慕:“沈安晴。”
低沉的声音如此熟悉,几乎是听到的一瞬,安晴就知道是谁来了。
把后面“完成原主愿望给元如澈戴顶绿-帽子”的话刹在喉咙里,安晴回首,确认似地看了他一眼,收起凶残的面孔,欢喜地奔了过去:“你不是不来么?”
嬷嬷没来得及跟上她,雨滴沾在她衣服头发上,很快淋透了。
君慕沉了沉眼,无奈叹了一口气,将伞沿倾向她:“要是本王不来,从此帝姬眼中的本王,岂不是真变成了狗东西。”
“而且,你说本王不行?”
他的嗓音依然很冷淡,可对着安晴说出来,众人却听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娇宠意味。
元如澈抱着被打晕过去的元国公,愤怒间恍然听到二人的对话,愣了一下:“沈安晴,你和他……”
安晴摊手:“本宫打你爹的时候,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听到归听到,她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元如澈僵了脸,呼吸急促,“你不会是,一开始就和他联手,来算计我?”
想到这个可能,元如澈怒从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