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一家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焦点落在琅珏郡主荣姿身上。
众人皆惑,这年纪轻轻的小郡主怎么会得到宸王殿下的青睐,她不过刚及笄,宸王就在圣上面前亲自引荐,难道传闻中她精湛的验骨之术是真的?
花致在众人面前亲自去到游廊前请人,“琅珏郡主,宸王有请。”
荣国公紧张地双手抓着衣袖,眼下在圣上和宸王面前也不好阻拦,女儿自小这般异于常人的能力,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
荣耀看向自己的小妹妹,有些担心,“妹妹……”
“哥哥放心,在这好生陪父亲。”荣姿对其微微一笑。
荣姿挺直腰身跟随大理寺少卿花致在百官面前走过,来到后殿桃花树下。
她面圣镇定从容,依规矩行跪拜大礼,“臣女荣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宸王推荐的人竟然是荣家的人,皇帝对这个小女孩有印象,眉眼间泛着愉悦,“原来是荣丫头,小时候朕还抱过你,这刚几年不见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臣女也时常想念您,可惜不能随时面圣,只好效仿哥哥们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为皇上分忧。”荣姿言谈自信,举手投足间都尽显名门风范。
毕竟她和其他臣公家小家碧玉,温婉的小姐很不一样。
“不愧是荣家的人。”皇上眼中满是欣慰,赞叹过后,又看向宸王,问道,“慕弟,你刚才说要一人协助办案,为什么是荣丫头?”
荣姿也很期待他会怎么说,于是视线便在其身上多停留一刻。
宗慕眼中明亮,音色坚决,“郡主自有过人之处。”
荣姿微微低头,嘴角轻轻扬起,心生欢喜。
他这样说,是在肯定自己能力吧。
刑部尚书蔡广瞥看一眼荣姿,匆匆上前对皇帝行礼,“陛下,宸王请琅珏郡主协助办案,这不合规矩,哪有女子参与命案审理,未免太儿戏了。”
“蔡尚书,清正司用人何时轮到刑部置喙?”宗慕眸中淬冰,浑身透着一股迫人的凌厉冷意。
蔡广笑着说,“王爷切勿动怒,下臣只是不明白为何是琅珏郡主,我记得国公府枯骨案,郡主是报案人,她和上一个案子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且尚未结案,如今再起新案,又将郡主牵扯进来,她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协助调查?”
礼部尚书霍临忽然也站出来赞同蔡广的看法,“自古没有女子查案,况且琅珏郡主并不是公门中人,行事不受法度约束,恐难以服众,宸王还是另寻他人,切勿拿查案当儿戏。”
礼部尚书霍临还是荣国公的学生,也在反对荣姿协助宗慕,两部尚书都持反对意见,其他官员陆续跟风上谏,刑部和清正司关系严峻,皇帝墨守成规,想破旧立新任用女子为官,确实有点难度。
宸王力排众议,这般力捧倒让荣姿有些为难。
在争执声中,荣姿端袖上前一步。
她站在众人面前,郑重说道,“于其在这争论不休,不妨让荣姿一试,能够为破案出力自然是好,若荣姿无能,就算是宫宴上我出糗为各位助兴,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一段略显稚嫩清脆的女声从人群中飘出,而她的话也足以显示出她的身段格局,如此豁然的态度也难让争论的大臣再揪着不放。
宗慕借机问向皇帝,“皇兄意下如何?”
皇帝思索一番,松口道,“有宸王在,让琅珏试试也无妨。”
“谢陛下!”荣姿福身行礼。
蔡广的脸顿时阴沉,余光瞥向宸王,又看向荣姿,以咄咄逼人的气势追问道,“不知郡主打算如何协助宸王查这枯骨案?”
荣姿眼眸泛冷,眉梢带着几分傲气,“自然是验骨。”
“郡主有仵作之能?您这年纪轻轻,验骨经验还能比得上我刑部仵作?”
荣姿一记眼风扫在还跪在地上的刑部仵作身上,“本郡主还没验,你怎知我不如他?”
“下官甚是期待。”蔡广笑得发冷。
荣姿提裙走到宸王面前,仰视着他,直问,“王爷,我可以验了吗?”
“有劳郡主。”
荣姿越过众人站在桃花树下,唤起跪在地上的宫女,下一秒,她张开双臂,命宫女为其脱下华美的郡主服和头上的银玉步摇,验骨前的认真程度和随时可放下身段的态度,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桃花落在她乌黑的长发,飘落在洁白衬衣上,浑然不见首饰的她恍若下凡的仙子。再穿上仵作服,戴上面纱后又显得那么庄重,在她的身上流淌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成熟和冷静。
她习惯性想找人记验尸单,花致主动拿来笔墨站过去。
荣姿对他点头示意,接下来戴上手套,正式进入验骨环节。
“记,根据盆骨耻骨联合处的状态以及骨架六尺有余的高度来看,骨骸为男性,年纪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胸骨处有一节断裂,全身骨骼发黑。”
刑部尚书蔡广冷嘲道,“这和我刑部仵作所验如出一辙,不就是死于毒杀,郡主难道就这点能耐?”
“全身骨骼发黑,并不代表是毒杀。”荣姿瞥了他一眼,眼眸透着冷意。
蔡广冷笑,“呵,郡主说得极是,那这具枯骨的死亡原因是什么呢?”
荣姿斜了蔡广一眼,命太监端来清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安然在那洗骨,态度认真,就是动作慢了点,看得周围的大臣都有些着急。
不少人想让宫女和太监帮她来洗,均被她一一回绝。
天边放晴,阳光明熙之时。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将洗净的头骨先摆放在桌案上,“记,验骨需择以晴明之日,先将骨骼洗净,然后按人体骨骼的次序摆放。”
等到完全将骨骼摆好成完整骨架时,她拿起白醋均匀抹在骨骸上,然后继续说道,“开地穴,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多用柴炭煅烧,以地红为度。”
这边,鱼淮将军命人按荣姿所言,在桃花树前挖深穴,下放柴炭点燃,顿时浓烟滚滚。
接着,荣姿在树下抱起一坛桃花酿,一边往坑中倒酒一边说,“除地火,倒好酒二升,醋一升泼于穴内。”
酒倒完,花致又命人去找醋,深穴中起白雾,酸味弥漫整个后殿。
下一步,荣姿唤来几名太监,将白骨放置在竹帘上抬到深坑中,边指挥边说,“乘热气,扛骨入穴,以草垫盖定,蒸骨约为一二个时辰,候地冷,去草垫,扛骨殖于平坦明亮之处。”
蒸骨中,草垫上的滚滚白热气,风吹热气游走在草垫上,看得周围官员都瞪大双眼,充满好奇。
方亭中。
皇帝望着蒸骨现场,唤起跪在地上仵作,问道,“王仵作你出自刑部,你可知郡主这是何种验骨手法?”
“这……”仵作望向桃花树下,这等方式验骨他闻所未闻。回眸中他扫见刑部尚书黑脸,自是明白在皇帝面前要慎言。
他对皇帝恭敬地说,“回陛下,这不过是是洗骨之后的蒸骨,谈不上验骨手法,这骨骼年代久远即便蒸骨也没什么用,小人在刑部任职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夸张的手法,陛下明察,郡主在那故弄玄虚罢了。”
“真的是这样?”皇帝狐疑地看着他。
仵作身子弯得更低,埋头坚定地说,“是。”
“那红伞验骨也是郡主在故弄玄虚?”皇帝脸色陡变,反问言辞中透着诘责。
仵作吓得跪在地上,怯弱地回头看向桃花树下,顿时冷汗直流,不敢言语。
此时,荣姿将蒸过的骨骸重新摆放在桌案上,她又唤宫女去寻一把红油伞,撑在骨骸之上,红光映照甚是引人注目。
众人奇之,纷纷议论。
“验骨还需要撑伞?这红伞下可另有端倪?”
“从来没看过这样神奇的验骨技巧,郡主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师承何处?”
……
听着大臣们议论,皇帝随口问起身旁的人,“荣丫头何时有这等绝技?”
“回皇兄,国公府发掘出的枯骨就是郡主所验,她更是可以七日之内锁定凶手,画出凶手画像。”
“还有这等能力?”皇帝惊讶。
宗慕眸光柔和,看向桃花树下,起身说道,“蒸骨已结束,臣弟先去听听郡主验骨结果,稍后再向皇兄汇报。”
宸王独自走到桃花树下,荣姿还在红伞下专心致志仔细观看头骨,余光瞥到有人靠近,忙福了福身行礼。
“王爷……”
宗慕目光清冷中透着沉稳平静,“郡主,验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