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正,城中宵禁,正街上有一辆马车从宫中驶出。
鱼淮将军正在驾车,车内坐着的正是宸王殿下和琅珏郡主。
“哎,真没想到参加个宫宴都没吃上御菜就被拉去验尸。”荣姿一边吃着桃花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还好有王爷惦记,不然我可能会饿死在路上。”
宗慕闭目养神,淡淡道,“光禄寺做得御菜每次宫宴都一样,难得还有人想吃,改日让光禄少卿做菜送到国公府上,郡主好好品尝。”
“谢王爷!”荣姿听到能吃到御菜顿时又开心起来。
回想起荣姿验骨最后的一番话,宗慕忽然睁眼看着荣姿,“蔡尚书提出死者全身骨骼变黑是砒霜毒杀,郡主反驳的一番言论是从哪听来的?”
荣姿手下一停,把装着桃花糕的盘子放到身旁,宸王果然是注意到那番话的与众不同,据实相告他不可能相信,那就只能换个说法。
“我自幼喜欢读书,府中常购买一些古籍也常有文人墨客在府上做客,故,我学得比较杂,知道得比较多,但本郡主对月亮发誓,所言都是真的。”
“本王只是好奇,并没有不信。”
“那就好。”荣姿松了口气,不过想到案件进展,她又严肃起来,“现在已经出现第二具枯骨,我觉得这名死者应该和死者章子云有关系,不知道王爷接下来想怎么查?”
宗慕拿起纸扇轻摇几下,从容说道,“本王已派人继续寻找文昆的下落,花致也正在查潭州宣纸这条线索。至于郡主,还请您尽快确定第二具枯骨的致死原因。”
荣姿秀眉一蹙,顿生疑惑,宸王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怀疑自己的专业?
“致死原因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是颅骨骨折,不是毒杀。”
“非也。”宗慕合上扇子,动作干净。
她有些不满,问道,“那宸王殿下觉得致死原因是什么?”
宗慕没明说,提醒道,“郡主可还记得这具骨骸上只断裂一根肋骨。”
“嗯。”荣姿应声,跟他一起回忆验骨。
“人体构造郡主比本王清楚,就算被殴打,那么断裂的应该不止一根,那为什么正好只有一根肋骨断裂,其他肋骨安然无恙。”
“这……”荣姿确实没有发现这一细节之处,一时间不好判断,“我明天早起去清正司复验一边,死因明日告知王爷。”
宸王心细如发,荣姿不由得暗叹,难怪清正司能破天下悬案,他也并非浪得虚名。
马车忽然停下,车外鱼淮将军告知车内人荣国公府到了。
荣姿抱起两坛桃花酿,刚要下车时,她转身说道,“明天我先去礼部找十年前科举考试章子云和文昆的论卷,然后拿去清正司。王爷可以拿论卷和章家书信进行对比,确定笔迹。”
“好。”宗慕温言回应。
次日清晨,荣国公府终于府门大开,家丁拿着扫把出来清理门庭。
荣姿躲在假山后面,透过假山的窟窿眼往门口看,游廊那边丫鬟小舟提着裙摆,轻声喊道,“小姐!小姐!”
荣姿一回头猛地挥手,小跑到她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东西呢?”
小舟眨巴眨眼,把手里的两个纸卷递给荣姿。
荣姿松了手,漫不经心问道,“我二哥呢?怎么东西给我人没影了,害我一早晨都在等他,像做贼似的。”
“珏少爷为了给你拿到这两张卷子,昨晚和礼部侍郎喝多了,现在还睡着,估摸着下午能起来就不错了。”
“等他醒了再说,我先去清正司了!”
荣姿拿着论卷转身就跑,却不想正好撞上管家杨叔。
杨叔年轻时候是荣国公的副将,现在也是老当益壮,捋着山羊胡子,盯着荣姿,“郡主这么早又跑哪去?”
荣姿挽着杨叔的胳膊撒娇道,“哎呦杨叔,我没乱跑,我这是去清正司帮宸王殿下破案,这是替圣上分担的好事,您可不能拦着我。”
“昨晚宫宴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小姐还是要小心,外面不安全,清正司那地方也少去。”杨叔言语阻拦。
荣姿对小舟使眼色,小舟顿时心领神会,拉走杨叔一边走一边说,“昨晚二少爷喝醉了,现在还没起,我记得二少爷嘱咐过醒了想喝茯苓鸡汤,杨叔快去催催后厨啊……”
支走杨叔阴谋得逞,荣姿提着裙摆从府上溜走,前往清正司。
清正司大清早刚推开门,荣姿就已经站在门口。
“郡主,早!”门口捕快连忙行礼。
荣姿端袖进门,心情极好,回了他们一句,“早!”
捕头王刚从正厅应卯出来迎面就遇上琅珏郡主,连忙张开胳膊挡住后面的捕快,众人行礼,“郡主早,王爷这次真没在清正司。”
“宸王上班真晚。”荣姿吐槽了一句,然后把手中的两张论卷给捕头王,“等王爷来了,把这个给他,千万别弄丢了,本郡主先去验尸房,王爷到了,来验尸房找我。”
“是,郡主。”
验尸房。
荣姿穿好仵作服戴上面纱,开始二次复验骸骨。
趁没人,她再次使用接触感应,将手放在头骨上,一段画面渐渐浮现:流水曲觞,青衣一角,青鸟图。
由于年代久远,她就只能看到这些片段,结合上一次看到章子云的画面,二者有共同点-青鸟图。
所以这两位死者必然有关系,甚至可能是认识!
再回想起,昨晚宗慕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肋骨只断裂一根?为此荣姿想了一夜,直到重新复验,她拿起头骨恍然大悟。
此时宸王和花致远远站在门口,怕打扰到她验骨。
荣姿一边看头骨一边说,“王爷对比笔迹可有收获?”
“是文昆的笔迹。”宗慕回应道。
花致倒吸了口凉气,“嘶,小郡主你看都没看门口,怎么知道是王爷来了?”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荣姿转头看向他们,指着头骨对他们说,“来得正好,我有新发现。”
宸王和花致进门,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那颗头骨上。
荣姿将头骨举起,指着红光验骨暴露出的痕迹伤说道,“昨晚经过王爷那么一提醒,我今早复验,你们看这,这是我之前以红光验骨法找到的颅骨骨折伤,我原本以为这是致命伤,今天再看并不是。”
“嗯?那他是怎么死的?”花致疑惑起来。
“颅骨骨折伤确实有,但不止这块,你们看这条骨裂线是延伸到耳边,也就是说这应该颞骨岩部骨折,还是横行骨折。”荣姿解释道。
然而花致还是听不明白,“郡主,你简单说清楚点。”
荣姿翻了个白眼,这要怎么说清楚?
那就换个说法,她放下头骨又指向胸骨的断裂肋骨,“王爷想知道为什么会只断一根肋骨,我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胸部只有一个受力点,在重力挤压作用下,所以才会断一根肋骨。”
花致这下更听傻了。
宸王思路清晰,顺着荣姿思路想,说道,“也就是说,死者是胸部遭到挤压,窒息死的?”
“聪明!”荣姿打了一个响指,“不过,具体是怎么窒息,我需要两个人来做现场还原,证明可行性。”
荣姿摘了手套,脱了仵作服,走到花致面前仰着头问他,“花大人会武吗?”
“会。”花致往后退一步靠在门板上。
鱼淮恰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像个木桩子一样。
荣姿伸头看到花致后面的人,又问向,“可否请鱼将军帮个忙?”
鱼淮慢吞吞转过身,看了一眼宸王,对荣姿行礼,“郡主有何吩咐?”
荣姿从验尸房中出来,一路往正厅走,边走边挥手召唤后面的人。
“会武就好办了,你们两个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