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妈妈就已经做好了早餐敲着门唤千禧起床。她睡得迷迷糊糊，揉着惺忪的眼睛刚爬下床去开房门，就听见妈妈说着让她早早收拾，一会儿带她去逛街。

市中心最大的百货商场，骆千禧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路过商场门口的时候，千禧能清晰地嗅到一缕迷人的香气。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去，哥哥和妈妈就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从商场门口路过，走进一排买手机的巷子里。这巷子破破烂烂，完全没有刚刚路过百货商场门口时那洋气的门面，而周围小贩的吆喝声也让骆千禧觉得刺耳。他们的目光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那种明明好似没看着她，却又好似无形之中眼神寸步不离地盯着她，那样异样被打量的眼神让骆千禧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她轻轻唤了唤妈妈，问道：“妈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林霜斜着眼看了千禧一眼，言语里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给你哥哥修手机，顺便给你也买一个。你已经大了，有个手机会方便一点。”

骆千禧一听就知道是骆嘉航将自己用别人手机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可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到底什么也没说。心中扬起的那缕不适的感觉开始不自觉的放大。骆千禧跟着妈妈晃悠了好半天，迟迟都没有挑到心仪的款型。

这里大多都是翻新的手机，甚至大部分可能都是偷来的。骆千禧是听过同学讲到的，她们偶尔出门手机丢了，再拨号码回去通常是关机，这种情况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丢了，而是路上被人偷了，小偷把手机偷走，大多都是拿到这种地方卖掉。

一种生理上的不适让骆千禧觉得非常的恶心。她忽然就松开牵着妈妈那纤细的手，表情非常笃定地讲道：“我不要手机，你不用给我挑了。”

“为什么？你不是没有用的吗？你在学校住校，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有什么事情打电话会方便一些。”林霜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女儿的情绪。她的眼神还停留在柜台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机型上。而骆千禧的表情却已经越来越显现出不耐烦来。而就在此时，一个满脸黝黑的中男人佝偻着背，忽然伸出他那满是老茧的黑手拉住了骆千禧的手，笑嘻嘻地漏出嘴上那一排大黄牙，道：“小姑娘，叔叔这店里难道没有你喜欢的手机吗？来，你看叔叔兜里这个你喜不喜欢？”

骆千禧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本能地将手从对方手上抻了出来，身体不自觉地退向林霜和骆嘉航，惊惧地皱着眉头说道：“你做什么！？我不看！”

刚刚那种不适的反感忽然成倍的放大。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将骆千禧所有的情绪提升到最高点。见林霜和骆嘉航都还怔怔没有说话，骆千禧只觉得自己深陷入泥潭。她很想向妈妈和哥哥求助，可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却显得更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这种感觉非常糟糕。糟糕到骆千禧只想要逃。

“妈，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骆千禧知道，自己的意见如果说出来，林霜也只会否定掉，并不会执行。她只能趁着母亲还没有作答，率先一步从那个压抑的小店跑了出来。见骆千禧跑掉，骆嘉航也连忙追了上去，室外的空气好新鲜，纵然依然没有骆千禧想要的安全感，但是至少逃离了那个狭小蔽窄的空间，让骆千禧能稍稍产生出一点点安全感。

林霜跟在两个人后面走了出来，骆千禧看着她脸上那明显可见的法令纹。忽然意识到母亲已经开始不悦起来。而后，便听见林霜那句：“骆千禧。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她想做什么呢？骆千禧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她很清楚，自己不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不要手机，你干吗非要给我买？”

骆千禧直勾勾地盯着母亲的双眼，这是她们母女之间难有的意见分离。这也是一直以来让林霜觉得乖巧的女儿，用这样的方式来选择忤逆自己。

林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却不自觉地冷哼了出来。

“骆千禧。我和哥哥专门出来给你买手机，你在不知好歹什么？”

骆千禧能从母亲的语气里面听出很多很多种情绪，可是这些情绪里，却没有一种是代表着欢愉。言语像是一把利刃，稍不小心，就可以轻易割断对方的喉咙让对方无法呼吸。就像此刻，骆千禧已经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了。

“我有用的手机，即使没有用的，我也不想要这些手机。我不想要别人翻新的二手货。你满意了么？”这一次，骆千禧没有选择妥协。她也不想在尝试妥协。她看着母亲那副对自己失望的表情，心中也觉得有一块巨石在沉沉地压着自己，可是，骆千禧想不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胸口憋着的难受，从她回家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是，你现在偷偷摸摸用着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当然是瞧不上这种东西了。但是骆千禧，那是别人的东西，你把别人的东西用的那么顺顺当当，难道就不觉得羞耻？”林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和骆嘉航出门前已经说好，不会去提骆千禧手机的事情，可是她还是失信了，她忍不住，她甚至还在心里憋了更多没有说出来的话。但没料到的是，骆千禧还没等她憋不住。自己就已经先发起了脾气。

“我有什么好羞耻的？用过了好的，谁愿意再换一个破烂？谁能适应？更何况，我说了我不用，难道妈妈你听不懂吗？非要这样强加在我身上，你真觉得这是对我好？要是对我好，就给我买最好的啊，为什么不带我去商场里，带我到这里来随便买一个几百块钱的东西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