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1点58分,各个时区的人群出于不同的时间,但在暗网的一个名为【东八区22点整】的群聊中,十个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正等待同一条消息。
黎鸢往美式里加了两个冰块,轻轻搅动两下,拉开了桌边的凳子。
Ben来电,黎鸢秒接。
“Iris,我这里都准备好了。”
黎鸢应了一声,低头喝了口咖啡,打开群聊窗口,时间恰好跳到22点整。
【Iris:欢迎来到这里,我亲爱的朋友们。从现在开始,大家可以在群里在线报价,我们的老伙计Ben会全程负责主持。】
【Ben:起拍价是100w美金,每次加价不得低于10w美金,上不封顶,如果觉得价格无法接受,中途可随时退出群聊。】
第一个报价的是一名来自沙特的富豪,直接150w起叫,黎鸢一边盯着每一个客人的加价动态,一边根据Calvin的在线状态开始锁定他的位置。
奇怪的是,其他几名客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报价,只有那个Calvin没有动静,但是系统显示他明明在线。
黑色的屏幕上,黎鸢点开一个藏在聊天群内的插件。
能找到她的案子都极为棘手,她必须得留个后手,保证自己能够追溯到每一个人的具体坐标和身份,这样就算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洗脱自己的责任。
Calvin的坐标范围缩小到五公里以内,黎鸢喝掉剩下半杯美式,看了眼群里的喊价动态。
群里除了她和Ben以外,还剩最后三个人,价格也已经叫到了450w美金,能加到这个数字的,找Iris的目的绝对远远高于350w。
沙特富豪跟意大利富豪还在竞价,Calvin还是在群内没有动静。
地图上的坐标范围一点点缩小,系统提示目标位置就在两个街区以外的城市CBD。
“直觉告诉我,这个Calvin准备最后再报一个压倒性的价格。”Ben在语音里吹了个口哨,“我很好奇,你在瑞士银行的账户里,一共有多少余额。”
“大概够把你卖去非洲挖200年的矿。”
黎鸢笑了笑,她赚到的大部分钱其实都留给了组织培养新人,她孤身一人,当真不需要这么多的钱。
Ben哀嚎一声:“残忍至极……Iris你看,沙特土豪退群了!”
黎鸢闻言看了眼群聊,看到价格已经加到了720w。
一直没有出声的Calvin终于打出了在群里的第一行字。
【Calvin:800w美金。】
半分钟后,意大利富豪骂了一大串脏话,愤愤不平地退了群。
Ben啧了一声,“我就说嘛,这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是不是——叫要么不叫,要么就叫得吓倒所有人?”
“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黎鸢非常好心地纠正他的话,随后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五位的经纬度。
将地图不断放大,最后的红色定位点,精准地落在ME公司大楼所在的位置。
黎鸢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果然如此。
Ben宣布竞价结束,让Calvin单线联系Iris。
黎鸢看着私聊窗口,不慌不忙打下一行字。
【Iris:恭喜Calvin先生获得发放任务的资格,相信您已经熟悉了我这里的规则,本次竞拍成功的客人,都必须大致说明参与的动机。】
理论上来说,她只是个负责收钱办事的黑客,不应该打听客户的隐私,但是知道那头屏幕那头是寒琛的人,她就必须得了解清楚。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花这么大工夫找一个黑客。
【Calvin:明白。】
【Iris:所以请问Calvin先生,希望用这800w美金交换什么信息?】
【Calvin:我需要你帮我查找一个人的信息,一个真实存在过,但是现存的所有档案里都找不到的一个人。】
黎鸢挑了挑眉——就这?花半个亿人民币就找个人?凭ME总裁的身份居然还查不到一个人?
【Iris:那你没有找错人,一个人活在世上,必定能够找到存在的痕迹。】
【Calvin: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世上。】
【Iris:行,那麻烦把现有的目标信息告诉我,并且简单解释一下找人的动机。】
黎鸢站起身,拿着空杯子走到水池边洗了杯子,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矿泉水。
再度坐回桌边,黎鸢看清对话框里的字后,瞳孔骤然紧缩——
【Calvin:目标人物姓名黎漫,性别女,年龄在45-47岁之间,曾就读于A大艺术学院,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Calvin:寻人动机:此人疑似与五年前一场车祸案有关,我需要了解跟那场车祸有关的真相,车祸罹难人为ME珠宝设计集团创始人寒思韵,事故相关信息均有新闻报道可以检索。】
黎鸢放杯子的手一抖,小半杯水撒在了桌子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寒琛要找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五年前,寒思韵和当时17岁的寒琛参展的路上发生车祸,当时事故的性质是司机醉驾,案子早已了结,寒思韵和司机因为伤势过重当场死亡,寒琛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因为头部受创而导致视觉神经受创,最后陷入了失明。
五年前的那一天,母亲坐在电视机前哭到失声,当时电视新闻里播报的,就是寒思韵的去世信息。
她永远忘不了,母亲抱着那个放着残缺照片的相框,嗫嚅着说——
“对不起思韵……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这一定不是意外……一定不是……”
车祸发生的半个月后,失明的寒琛来到黎家村疗养,一向与不与邻里打交道的母亲,头一回鼓励自己去接近寒琛,还让自己和寒琛交朋友,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寒琛到来的第一天去打招呼,母亲不让她向男孩透露自己的名字,她就以一个无名无姓的身份,陪着他说话,陪着他画画,与他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份比生命更重要的友谊——哪怕最后村子里起火,母亲也没有选择抢救任何贵重物品。
她只是第一时间把相框塞进女儿的怀里,然后抱着女儿冲出火海。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女儿,还有这张残缺的照片。
往事一一浮现,母亲的绝望痛哭,17岁的寒琛的孤独失神,新闻里令人扼腕的惨案悉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黎鸢转过头,拿起手边泛黄的相框,眼泪在顷刻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