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她来不及分辨寒琛眼底的情绪，触电一般低下头。
黎鸢这辈子没这么社死过，为了方便行动她万年长裤，时隔多年再穿裙子，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店员还贴心地给她配了一双香槟色的高跟鞋，她感觉自己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我把衣服换回来？”，黎鸢说完又要把帘子拉起来。
寒昕却还不满意，“你好歹转过来给我看看清楚！来，到爷爷这儿来。”
店员见寒老爷子对眼前的女孩青睐有加，简直亲得跟亲孙女一样，不免有些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是老爷子喜欢的，那她们当店员的自然得说上几句好话。
“这裙子小姐穿得真好看，满满大家闺秀的气质，身材也勾得曲线分明，不胖不瘦骨肉匀称。”
好看啥啊这领子也太低了救命！
黎鸢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着朝着前面走去，结果下一秒就被围帘边上的台阶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寒琛迅速作出反应，上前一步，接住了跌倒在即的黎鸢。
一时温香软玉罗满怀，寒琛看着怀里一脸惊慌未定的黎鸢，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眼。
他即使对外宣称婚约在身，周围想靠近他的莺莺燕燕仍旧不计其数，明星，模特，名媛，无一不是年轻貌美，身材诱人，但他就连敷衍的应酬也懒得给，让无数试图攀附他的美女铩羽而归。
而怀里的人妆连都没化，像一只披着狼皮的小鹿，突然掉下了身上的伪装，一双泛着水涟的杏眼微微睁大，羞怯中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纯粹澄澈的得引人犯罪。
寒琛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正当所有人还没从这场意外的暧昧中回神之时，一个尖利的女声猛地打断了思绪。
“你们在干什么！”
黎鸢下意识地站直了身，顾安柔尖叫着冲上前，使出全力把两人分开。
“你这个贱人！”
顾安柔抬手就要给黎鸢一巴掌，结果却被寒琛抓住了手腕。
“寒琛哥哥！”顾安柔气得浑身发抖，泪珠子一颗颗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原本甜美的脸上布满委屈和怨恨，“这是我的订婚礼服！是我跟设计师讨论了无数个日夜，然后又等了半年的订婚礼服！这个贱人居然敢穿这条裙子，我要跟她拼了，你放开我！”
“够了，”寒昕听着顾安柔一口一个贱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是我让她穿的。”
黎鸢被突然冲出来的顾安柔搞得有些心烦，转头脱了脚下的高跟鞋，走回帘子后，拉起帘子换衣服。
顾安柔看着寒昕，一脸难以置信，心里又惊又怕又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一同前来的周文秀走了上来，把她带到了身后，给了顾安柔一个安抚加警示的眼神。
她刚刚在旁看着这出闹剧，目光始终在寒昕跟黎鸢之间徘徊。
外界传言寒昕自从落马以后，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如今他坐了十年的牢出来，女儿也没了，整个人似乎更加古怪。他对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如此纵容护犊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就算寒昕如今手里没有实权，全仰仗着自己这个外孙，她也不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有钱老头。
“这位是寒老爷子吧，我替安柔的失礼说声抱歉，不过我有些不明白，您是个明理之人，也知道这裙子本来是安柔订的，为什么还让别的女孩儿试穿？”
周文秀态度不卑不亢，先递上台阶再替继女发声，以退为进滴水不漏。
寒昕出狱后看过一些顾家的材料，很快就认出了面前的贵妇人。
“是我老头子一时兴起，有失礼数，这事儿是我一人过错，就不要去为难年轻人了。”寒昕脸色稍霁，但看向顾安柔的眼神却不甚友好，“不过顾小姐方才的言行举止，当真让老夫大开眼界。”
他本来就看不过眼顾安柔，冒名顶替别人的身份去当了顾家小姐，还敢对正主这么猖獗，他当真是匪夷所思。想到黎漫当年离奇出走，这里面多半有不少隐情，可是不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黎漫的女儿，被个冒牌千金这般羞辱！
周文秀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女不教，父母之过，是我没有教好安柔，让她冒犯了您老人家，从今天起到订婚那一日，我会让安柔认真反思自己的言行，好好学学为人妻子的规矩，期间不踏出顾家大门半步。”
顾安柔听到自己被软禁的消息，差点又要叫，结果被周文秀看似温柔的一个眼神，看得不再敢出大气。
寒琛闻言却略一皱眉，虽说顾安柔刚才确实有些偏激，但周文秀让她禁足一个月的方式，未免有些太过严苛。
记忆中的女孩善良开朗，如今的顾安柔情绪却频频失控，最近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寒琛总是对自己说，顾安柔遭遇大火痛失亲人，性情大变也在情理之中，至少她待自己仍是满心仰慕，只要这一点没变就足够了。
顾家待顾安柔严苛这一点，总令他难免心生疼惜。
“距离订婚还有一个月，这个惩罚是不是有些过了。”
寒昕听孙子帮顾安柔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想做寒家的媳妇，就得守寒家的规矩！你母亲从前上学逃了一次课，被罚抄了一百遍《弟子规》，他日若有人顶着你太太的头衔，在外言行粗鄙被人记下，你可知就连ME的股价都要受到牵连？”
寒昕一番话虽说是冲着孙子说的，但字字句句却都落在了周文秀和顾安柔耳中，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黎鸢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顾安柔敢怒不敢言地躲在周文秀身后，红着眼眶咬着唇流泪，寒琛站在寒昕旁边，一脸恭顺地接受训话。
啊，她可真是太后悔穿什么破礼服了，这是什么梦幻联动修罗场，她只想回家抱着电脑打游戏。
不过老爷子对她护犊子护到这份上，着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对于今天的事儿，我感到抱歉，礼服选得很不错，希望顾小姐不要往心里去。”老爷子唱黑脸，那她就乖乖配合唱个白脸，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顾安柔收起眼泪，竭力挤出一个笑来，“没事，黎小姐的试穿不影响我订婚那天穿它，对了，这裙子，黎小姐穿得可还合身？”
这是她顾安柔订的裙子，怎么可能完全合黎鸢的身？她问这话的意思，便是警告黎鸢认清自己的身份，寒琛的未婚妻，是她顾安柔！
黎鸢假装听不懂她的话，煞有介事点点头，“除了胸围那边有点紧，其它都还行。”
顾安柔：“……”
寒昕前一秒还在让顾安柔谨言慎行，这会儿看着黎鸢耍嘴皮子还能这般落落大方，眼中又不觉流露出赞许之情。“小黎下午还想去什么地方，我让司机送你去。”
“不用，这儿离我家挺近，我自己打车就行，”
黎鸢刚要溜走，一旁的周文秀却不紧不慢地出了声。“对于安柔刚才的莽撞，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些愧疚，既然黎小姐下午没有安排，不知道能否和我去喝一杯咖啡，给我一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
黎鸢有些疑惑，凭周文秀今时今日的地位，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跟自己讲话？
但周文秀的眉眼跟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像得她忍不住点了点头，答应了周文秀。
顾安柔跟寒琛留在影楼试衣服，寒昕提前回了家，黎鸢跟着周文秀坐在影楼的贵宾休息室里，接过店员递来的一杯上好蓝山。
黎鸢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周文秀是来给自己道歉的，笑着看向对座温婉大方的贵妇人。
“夫人有什么想说的话，直说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