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最近越来越变态了。”
路仙草夹着情诗在花园小径中穿梭。
已是夜晚,华灯初上,明明已经是下班时候,谢宴居然还要她去陪晚膳。
吃就吃吧,还偏偏选在凉亭,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不知道是还以为她多受宠呢。
路仙草心中无数草姓神兽狂奔,许是她走的太急,腋下酸诗“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谢宴为什么要自己带着酸诗去?
他该不会知道自己作弊了吧。
所以他让自己吃饭是早有预谋?
路仙草心中忐忑,抵达凉亭的时候,隐约瞄见两道人影。
谢宴那狗男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可那青衫儒雅的是谁?
路仙草眯眼去看,走的近了才发现,竟是干净淡雅的宋青染。
完了,证据加上证人,谢宴一定是知道自己作弊,把宋青染叫来对峙。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路仙草“咕嘟”咽下口水,想称病回芳草院,却不知谢宴哪只眼睛看见自己,竟遥遥向她招手。
“还不过来?”
路仙草从未像此刻这般期待“天罚”降临。
乌鸦怎么不来啄自己,雷怎么不来劈自己,哪里有水坑借我用一下?
她一步恨不得拆成三步走,可即便再磨蹭,两三丈的小径总有到头的时候。
路仙草垮着小脸向谢宴行礼。
“殿下。”
“夫人是怎么了,走路这么慢,不舒服吗?”
路仙草正要点头,又听谢宴道,“我这有一晚黄连苦瓜羹,包治百病。”
路仙草看着浓的看不见碗底的药羹,愣是把点头动作改为舒展脊背。
“妾身不知有客在,冒犯了。”
“无妨,三皇子你不都见过了吗?”
谢宴伸手一指边上的石凳,让路仙草坐过去,同时向宋青染介绍。
“这便是我与你说过,那满腹诗书的九夫人。”
路仙草觉得谢宴在嘲讽自己。
她尴尬用脚抠地,恨不得扣出个三室一厅。
“我之前念给你的诗,便是她写的。”
“却不知九夫人有如此才华,失敬失敬。”
宋青染落落大方看路仙草一眼,神色无异,似乎并没认出她。
看来是因为那天自己戴着假胡子,他没认出来。
宋青染不认识自己,那谢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找代写的事。
路仙草一时吃不准他态度,干脆不说话。
谢宴竟也没再继续这话题,反而夹了一块鸡翅给路仙草。
后者着实愣了一会儿。
谢宴做人了?
感动。
为了不负这恩情,路仙草拿起筷子,小心翼翼把鸡翅送到口中。
“呕——”
咸,仿佛啃到了一口盐圪垯。
腥,那种湖里腐烂的水草腥。
两种味道杂到一处,让人想吐。
谢宴侧脸看她,“哦,忘了和九夫人是说,这道菜是本殿无意间翻的菜谱,古方或许不中用了。”
你确定是古方不中用,而不是你蓄意报复吗?
想把菜做的这么难吃,也需要一定的天赋了。
谢宴一脸关切看她,“本殿知道九夫人喜肉,这才特意命人做的这道菜,九夫人不喜欢?”
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说不喜欢,就是不识好歹。
说喜欢,他让自己再吃一口怎么办。
路仙草盯着盘子里黑乎乎的鸡翅,仿佛深仇大恨。
“妾身出身贫困,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鸡翅。”
说着飞快夹了一只给谢宴,“殿下快也尝尝。”
谢宴眉峰一挑。
他未动,反而放下了筷子。
“盛隆帝在时,最喜夜宴听曲,美食与美乐,相得益彰。”
路仙草端起一边茶水拼命灌,试图压下去那恶心的鸡翅味。
耳边的谢宴还在叭叭。
“这良夜景致正好,不知谁能献歌一曲。”
路仙草忍着恶心,想了想认真举荐,“三夫人不是最擅琵琶吗?”
谢宴眉眼低垂,“三夫人出身尊贵,这时候不好劳烦。”
“六夫人嗓子不错,如黄鹂一般。”
“六夫人身子骨弱,吹不得冷风。”
路仙草还在想这时候还有谁能献艺,谢宴已经侧脸看向她,“九夫人不是写了不少诗词吗?正好念来听听。”
路仙草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先看向宋青染。
宋青染好像事不关己,依旧在品茶。
当众念自己写的情诗,这和凌迟有什么分别?
“夫人可是不愿?那就吃饭吧。”
路仙草看着那黑黢黢宛若毒药的鸡翅,心一横站起来。
反正诗也不是自己写的,丢人也是丢宋青染的。
路仙草做完心理建设,从一摞情诗中随机抽出一张。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什么眉……”抄的太潦草,自己都看不清。
趁谢宴没注意,她快速略过,“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谢宴一手支撑在桌上,托着脑袋懒散看她。
“不错,再来一首。”
他竟然没听出自己念错字,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路仙草大了胆子,又随机抽出一张。
“还君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哦?却不知九夫人还有这出世之心呢?”
“咳,这是……向往古人纯洁的思想,缅怀了先人的道心,同时铺垫了沉重的基调,感怀当下,庆幸自己与殿下同一屋檐。”
谢宴静静看她,似笑非笑的唇角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能编”。
路仙草别开脸,不去看他。
谢宴敲了敲桌子,“下一首。”
路仙草谨慎了,为了避免再出现情景不符的诗句,她先瞄了一眼宣纸,眼疾手快“唰”地抽出一张看起来正经的。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没错,字迹工整,发音准确,表达的意思也是相思。
路仙草挺直腰杆,心道这回你找不出错处了吧?
谢宴果然没有做声,他只是瞄了一眼对面的宋青染。
宋青染正在品鉴清炒笋尖,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退下吧。”
谢宴摆了摆手。
路仙草一脸迷茫,不知道他这是闹哪出。
不论如何,解除了鸡翅危机就是好事,那玩意再吃一口,就要老命了。
路仙草溜了,马不停蹄头也不回。
路仙草走后,谢宴让人把黑黢黢的鸡翅撤了下去。
宋青染始终一言不发,闷声干饭。
“你怨本殿吗?”谢宴定定看向对面清瘦如竹的人。
“青染不敢。”
谢宴放下筷子,“听闻西南荒中有一种讹兽,面容姣好,温顺如兔,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
“青染孤陋寡闻。”
“往往越是欺人的,容貌越是乖顺,青染你在郊外,难免有些山精湖怪打扰,切记要擦亮眼,别被骗了。”
“多谢殿下提醒。”
“昨日镇西将军来报,西北一片太平,父皇很是重用元家,元家庶女也到了出阁的年龄,待你考取功名……”
“青染一心读书,为国效力,不考虑儿女私情。”
谢宴深深看他一眼,无奈摆手。
“也罢,夜已深,本殿差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