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仙草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清晰听到对方一声哂笑。
他笑什么,笑自己名字土?
你笑我老土,我笑你健忘。
她又补充一句,“我这是雅俗共赏,公子不记得?您问过我名字。”
“是吗?”
墨施含笑招呼她到二楼雅阁位置。
推门而入,屋里陈设不求最精,但求最贵。
路仙草真想扛起地上瓷瓶就跑。
但为了长久贸易往来,她忍住了。
屋里没有其他人,路仙草自然放心抽出帕子,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料这回墨施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让她收钱立马滚蛋,反而递给她一杯清酿。
“尝尝。”
他坐到桌边,眉眼含笑看她。
路仙草一脸谨慎。
这家伙该不会说这一杯酒抵千金,然后赖账吧?
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不行!
路仙草乌溜溜眼睛瞪的溜圆,墨施好像会读心术似的失笑。
“我不缺钱,我家门框都是镶金边的。”
这下路仙草脸色更难看了。
“果然是这样!”
“什么?”
她紧抿自己衣襟,侧过身去,“我早就听闻有钱人有怪癖,我视你为兄弟,你却想睡我!”
墨施噎了一下,看了眼她一马平川的身材,很想问她哪来哪来的自信。
他强忍着抽搐的唇角,“不喝罢了,这可是琼浆玉酿。”
路仙草看着他衣摆金线,腰间玉佩,头顶金冠,贪便宜的心动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何不趁这个机会,探探这人傻钱多富二代的底细?
灌醉了好问话,好好灌输正能量兄弟情,自己岂不是抱住了金山银山?
路仙草一瞬间心思活络。
“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不睡我那就好,来,喝!”
路仙草挽起衣袖,仰头先干为敬。
她虽然酒量浅,却力求快准狠把对方撂倒。
对面富二代也是实在的,路仙草喝一杯他喝一杯。
区别是路仙草端起酒杯就天南海北的吹,一边叭叭,趁他不注意,一边把酒倒出去大半。
而富二代却是一滴不剩全饮了。
路仙草估摸着再来两壶,他就会老实趴在桌上。
小样,和我斗?
进度条拿捏死死的路仙草拎起酒壶,一脚踩在凳子上划拳。
“六个六啊,哥俩好啊,谁怕谁呀,乌龟怕铁锤呀!”
“噗……”
对面墨施没听过这么接地气的行酒令,顿时呛酒。
路仙草抓到机会,又罚他酒三杯。
“要我说你们这些贵公子就是太矜持。”
路仙草拎着酒壶围着墨施转圈,在她讲到“北冥有鲲,一锅炖不下”时,墨施“咚”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桌上酒杯“哗啦啦”倒了一片。
路仙草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脑壳,“富二代?富二代?”
富二代没反应。
境界到了,哈哈。
路仙草喜出望外,把酒壶一扔,坐到富二代对面。
“墨施,你记得我谁吗?”
对面墨施红着脸蛋,勉强睁开桃花瓣似的眼睛看她,“合,合作商?”
“孺子可教也。”
路仙草搬着小板凳距离桌子更近一点。
“墨施你以前说过做生意要以诚相待,所以说你到底是哪家的铁憨憨?”
铁憨憨愣了一下,抓了抓脑袋,“以诚相待这话是我说的?”
“是你没错。”
路仙草给对方一记坚定的眼神。
铁憨憨不再怀疑,拍着胸膛挺直腰杆,“我乃大凉千户侯,墨家三公子墨施是也!我家在望京,可以横着走!”
说完不忘竖起大拇指,同时期待看着路仙草。
后者不负所望给出惊讶崇拜反应,“食千户,有钱人!”
这大树她抱定了。
路仙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想赶紧借机推销碧水未完工的清明上河图。
“千户侯,我这里有个预售作品,那简直是人间奇迹,只要你收藏了,价格马上翻倍,这可是个发财好机会,要不要了解一下?”
“好啊。”
对方大着舌头,“是什么样的作品?”
“清明……”路仙草忽然觉得脑袋沉了一下。
她揉了揉太阳穴,甩了甩脑袋。
不知为何,酒劲有些上头。
她抬头勉强看向富二代,对方正含笑看她,“重阳?”
“你对对联呢?”
“那是什么?”
墨施含笑,神色却比方才清醒淡定不少。
路仙草只觉眼皮打架,下一刻又听他道:“这壶酒叫醉千年,甜美却后劲十足,我刚已经醉过,现在到你了。”
路仙草嗅到一丝危险味道,下一刻脑袋“咚”一下砸到桌上。
对面墨施唇角微勾,神志清醒,没有丝毫喝醉的意思。
“刚才全是逗你玩的,竟当真了?”
他拿起折扇,围着路仙草缓缓踱步,一下下敲打在掌心。
“该怎么惩罚你这小奸细呢?”
路仙草完全陷入昏睡,没有丝毫防备。
因为趴在桌上的姿势,她低着头,藏在帽子里的的发丝调皮钻了出来,沿着雪白脖颈弯弯绕绕,在通亮烛光下,显得格外俏皮。
他眉峰一挑,心念一动,以折扇挑下她帽子。
青丝如瀑流泻下来。
他盯着那秀丽如云长发沉默片刻。
片刻又失笑自语道:“这剪了做成假发髻应该能卖不少钱。”
睡梦中路仙草像是听到他所言一样,抗拒扭了扭身子,“不,不卖。”
他意识到她睡得不实诚,还能听到自己说话,并作出回应。
看来事情和自己预想的一样。
他先后问了两个不痛不痒,试探她有无说谎的问题。
比如她的性别,比如她来自哪里。
路仙草言简意赅,“谢府混吃等死九夫人。”
他听到她给自己的前缀时,着实愣了一下。
他盯着她红彤彤的小脸。
“为何是混吃等死?”
“因为我……啥也不是。”
语气十分哀戚,就差哭了。
墨施沉默思考片刻,点头,“你说的对。”
路仙草“哇”的一下哭的更惨了。
墨施并没有安慰她,依照谢宴所言,她在府中颇为受宠,该骄纵跋扈才是。
他并不想管太多家务事,他今天把她灌醉,就是想知道她和那贼子有没有联系,之前封城门消息,为何没有放出去。
他问完贼子下落,只见路仙草呆愣三秒,“唰”一下坐直了身子。
“原来那天和谢宴逛园子的是你啊。”
直呼谢宴大名,并且满不在乎模样让墨施皱眉。
“我哪知道举报有奖,我现在穷死了,我哪知道有奖啊。”
她追悔莫及,鼻涕一把泪一把。
一边哭一边用捏完鼻涕的手去抓墨施衣袖,后者顿时汗毛竖起。
“那个人不是来找我的,我根本没青梅竹马,我吹的,我从小到大只被狗追过,哇……”
她越说越委屈,涕泗横流。
说到伤心处,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甩鼻涕。
“对,凭什么我这么大岁数,就给别人做垫脚石?我工作这么多年,还不能找点乐子了?”
她说到气愤处,捣捣鼓鼓从袖子里摸出点碎银。
这是她贴身舍不得花的家产。
她把用来跑路的家产“啪”一下拍到桌子上。
“给我来两个花美男!要壮、要美、要嘴巴甜!要有古铜色肌肤和,和八块腹肌。”
墨施眉峰一跳。
“客官,您这点钱,我很难办事啊。”
她认真看了看银子,指着墨施,“你别欺负我不懂行情。”
见墨施依旧不松口,她又垂下眼皮,“那是个男的就行叭。”
墨施含笑,还没说完,房门就被“嘭”一声推开。
下一刻一脸冷峻的谢宴阔步进来。
他紧绷着下颌角,一眼就看到东倒西歪,却努力扶着桌子,朝自己抛媚眼的路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