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里的小花布鞋，裴如苇眼神阴沉，缓缓收紧五指。
顾昱心里一紧，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追了出去。
刚刚才听到平安的呼叫声，即使耽误了点时间，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果然，两人才刚出家门没几步，就在拐角巷子边看到了一片衣角，很快就消失不见。
裴如苇低声咒骂一句，拔腿就追。
顾昱看裴如苇如此身姿矫健的模样，眸中掠过疑色，但目前更重要的，是平安！他顾不上什么，跟着裴如苇一起追上去。
两个人追到后山的荒郊野岭。
影影绰绰的树丛后，一个充满了殷切讨好的声音传来，裴如苇直直地朝着那里去。
“诶，大爷，您可再看看，这可是好货啊，就是瘦了一点，吃点就补回来了。”
“面黄肌瘦，邋里邋遢，不值几个钱。”
“别呀，您看看这大眼睛，还有这细皮嫩肉……啧啧，您买回去不亏的，养几年就能懂人事了，还可以做点您喜欢的，嘿嘿嘿……”
“可这丫头是个哑巴啊，这么个赔钱货，你把她卖到我这里，这不是坑我嘛。”
“大爷大爷，这丫头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干活啊，从小就被我姐好一顿教育，家务活那些个事情，她全都会，听话又懂事，叫什么就是什么，省心的很……只要给我这个数，嘿嘿嘿，我保证值的！”
“……”
后面两个人还在说什么，但是裴如苇却听不下去了，她怒气冲冲地拨开树丛，“裴顺达！你找死！”
顾昱紧握双拳，藏在指缝里的四根银针在阳光下闪着阴森森的光，眼里都是滔天的怒火。
闻声，裴顺达脸色一变，身边站着的平安本来还委委屈屈不敢有动作，一看到裴如苇，赶紧要朝她跑过去。
“姐！你怎么来了？”
裴顺达对面站着个中年人，衣冠楚楚，但两只小眼睛透着藏不住的贪婪，见到他们，脸色顿时变了。
“你们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别耽误我做生意！”
顾昱抢在裴如苇的动作前，一把抱住了平安，警惕阴翳地看了一眼裴顺达和中年人，又看向裴如苇。
裴顺达不干人事已不是第一次，但裴如苇从来听之任之，还厚着脸皮找顾昱原谅他，偷着也要帮裴顺达还债。
没想到这次居然把主意打在小平安身上。
要是这个女人还在包庇她弟弟，就……
顾昱心里一瞬间就转了好几个裴如苇的下场，眼神黑沉沉的，唇线抿直。
平安全身都在发抖，眼泪本来只是含在眼眶里，一进入到熟悉的怀抱，泪水就止不住地下流，她把头埋在顾昱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她真的要以为娘要卖了自己。
虽然年龄小，但是见多了娘亲平时对舅舅的百般顺从，看到舅舅要卖了自己，平安心里也是害怕娘亲也是默认同意的。
裴如苇见平安不会说话，就连哭都是小声地呜咽，心疼之余，怒火更盛。
“来和你这个畜生算账！”
裴如苇冷声道，握着铁拳直奔而去。
中年人一见情况不好，赶紧跳到一旁，大叫：“你要干什么！不卖就不卖，我这就走！”
裴如苇此刻怒气冲天，哪里听得见什么话，这两个狗东西，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畜牲！”
“人渣！”
“……”
一边痛揍，一边骂，裴如苇即使肥胖，也难挡她的强悍。
裴顺达刚开始还能勉强躲一躲，几拳下去，只能蜷在地上被迫挨打，“哎呦呦”地叫着求饶。
中年人是裴如苇重点“照顾对象”，门牙都打飞了两颗，鼻血眼泪糊了满脸。
顾昱目睹此景，眼底闪着莫名的光，冷淡开口道。
“好了，留他们一口气吧。”
裴如苇动作一顿，她瞪着眼睛凶狠地要吃人一样，从裴顺达又看向了中年人，又看回了裴顺达。
“此事休想就这么过去。走！都给我去官府！”
裴如苇上前提溜起二人，扯着就往外走。
顾昱眉毛微挑。
原以为按照她的性子，能这样不留情的教训弟弟，已是奇迹，万万没想到，她还会舍得送人去官府！
莫不是，迟来的母爱让她没办法容忍裴顺达欺负平安？
顾昱心念百转，抱着平安的手越发的轻柔了。
平安早就不哭了，伸着小手犹豫地扯了扯裴如苇的衣袖。
裴如苇偏头看小平安比划着手语。
‘娘，是不是我又给娘惹麻烦了？’
裴如苇心里一软。
“是娘的错，让安安受惊了。”
小平安听见裴如苇声音如此温柔，一时间眼睛又红了，刚刚压下去的委屈又席卷而来。
裴如苇心里酸涩不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给顾昱使了个眼色。
顾昱似能看懂她的隐意，抱着小平安轻声哄着，转身就走。
裴如苇落后一点，她眼神深沉，冷冷地盯着中年人和裴顺达。
二人猝不及防地与那样一双幽深的眸子对视上，全身一僵，寒气顿时爬上了背。
“姐，我们是一家人啊……”
“裴如苇，你这个贱人，你敢如此……”
“和我无关，冤枉啊，我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都是他……”
裴如苇冷笑一声，一手一个，那双熊掌似铁钳般，扣的二人嗷嗷叫疼。
“闭嘴，我听不懂犬吠。上了公堂叫给县令听去吧。”
县城。
裴如苇说到做到，当真把二人押解而来。
眼见衙门口的大狮子越来越近，裴顺达终于慌了，他赖在原地，死活不往前。
“裴如苇，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如苇冷道：“将你绳之以法。”
“你疯了！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裴顺达憋红了脸，却依然挣扎不开裴如苇的掌控，就像是一条大青虫在徒劳扭动：“又不是什么大事，一个赔钱货卖了也就卖了，你再生个儿子不就行了！我这是帮你啊！”
裴如苇几乎气笑了：“不是什么大事？裴顺达，你拐卖的是我的女儿，你的亲外甥女，人命关天，你说不是大事？”
裴顺达看了眼瑟瑟缩缩的平安，不屑地嘲讽：“只有男丁才能担当门户，一个女娃有什么用，养大就是泼出去的水，卖个三瓜两枣的还能补贴家里。你要这赔钱的玩意儿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