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光线昏暗，桌上摆着一盏发光的台灯，和几份调查资料，架在墙角的录像机画面上是熊队和记录警官坐在桌前对视坐在地中央的人，屋内气氛凝重又压抑。

负责记录的警察按例在进行询问，而熊良始终在盯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熊良从桌上拿起几张照片直接发问，“逄先生，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几张照片上？”

第一张照片是野生植物博物馆的展馆的监控视频截图，但他出现的位置并不是展区，而是馆长办公室门口，行踪令人生疑。

逄景天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银色眼镜，阳光从审讯室的小窗倾泻进来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是微微发着光。他的长相清秀，在身上一眼就能看出那份儒雅书卷气，面对审问神色镇定，不慌不忙。

他慢悠悠地解释，“野生植物博物馆的展会在网上公开售票，只要买票都可以进入，我是晚上八点十二分参展，九点我去见过赖馆长许久未见聊了几句，十点离开。”

熊良眉梢压低，回想起赖馆长的死亡时间，野生植物博物馆展会正是在前天，而赖馆长遇害时间刚好是晚上八点到十点，在排查的几人中唯独他有足够的作案时间，而且他应该是死者最后见到的人。

于是，他对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感兴趣，“你们都聊些什么？”

“只是闲聊。”逄景天眼眸微眯，脸上云淡风轻。

很显然，他在刻意隐瞒谈话内容。

熊良举起第二张照片，再次发问，“这张是你和死者在展会用餐，吃饭时间在晚上七点。我还是好奇你们在吃饭和展会上见面都在聊什么？”

逄景天视线落在第二张照片上，只是看了看，淡然地转了话题，“警官先生，您知道我们当天晚上吃了些什么？”

“烧鸭脯配法式胡椒少司，黑胡椒牛排，圣女翡翠菠菜汁浓汤，马郁兰鲑鱼卷搭配的红酒是拉菲和罗曼尼·康帝”

熊良暗自提起一口气，还好提前看过是死者胃内消化物的分析报告，不然真被他问住，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曼德餐厅是清江市有名西餐厅，所做的菜更是严格把控标准，既然警官知道我们用餐的食物，想必也查过店内监控，应该知道这菜是赖馆长点的。”

逄景天身子往后靠，目光上移，似乎在等着熊良的反应。

熊良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没机会下毒。

逄景天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野生植物博物馆这次展会主要展出的是珍稀已绝种的植物标本，墙上更有世界上最贵的花卉-朱丽叶玫瑰的植物标本，此标本是用植物合成染剂作为防腐剂，用馆内千百种月季花属中形态最为有异的花瓣为玫瑰标本的陪衬，这标本市场价高达两千万成为博物馆资产之一。”

“如今那标本不见了。”他的语气在提醒。

似乎在将案情往其他方向引——

“玫瑰标本？”熊良去过博物馆根本没发现哪面墙上有玫瑰花的标本，“如果死者的死和玫瑰标本有什么关系？”

逄景天认真地分析道，“玫瑰标本作为博物馆最有价值的展品，凶手图它一定是为财。加上死者是在展会上当着众多媒体暴毙而亡，凶手这么做无疑是在挑衅警方，同时也想借此放大社会影响。这个人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性情冷漠孤僻，为达目的不会罢休。”

做笔录的警官抬头，在此时恰到好处的问，“为达目的不会罢休，是不是意味着凶手还会有下手目标？你觉得他对谁再下毒手？”

逄景天推推眼镜，双手手指分开，十指轻靠在一起，但手掌不接触，呈现尖塔式，自信地说，“馆长的夫人，凶手的目的是博物馆。”

记录警官埋头记录逄景天说的话，熊良打电话安排人手去查玫瑰标本。

审讯的风向好像变了——

站在审讯室隔间的白术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坐在从容自若的逄景天，脸色一直没好过。

明明是在审问他，现在倒成了他在提供线索，还能不能清楚自己定位？

她决不能让他再扰乱侦查方向，狡辩下去——

在白术身后，参与调试监听设备的小警察在一旁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解剖室里诈尸还魂的女法医啊，好像给小王吓尿失禁了。”

“哈哈哈，可不咋的，熊队他们从花房现场抬回来都以为是死尸，没想到复活了，熊队办案这些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顿时就拔枪冲进去，还以为有粽子呢。”

白术听到背后的议论声，猛地回头，冷厉眼神瞪过去，那两人顿时噤声。

她顿了顿，又问，“你们熊队电话号多少？”

小警察告诉她电话号，白术一个电脑拨过去，熊良看向玻璃处，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旁边记录的小警察，伏在他耳边吩咐几声，只见那人就从审讯室出来。

白术拿着手中文件夹，踩着小皮鞋脚步清脆地走到审讯室门口替换之前记录的警察进门，和熊良参与接下来的审讯。

她拉开椅子坐下，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对熊良微微点头示意。只见熊良把之前的审讯记录拿过去他来接替记录工作。

审讯换人，这还要归功于她之前打的那通电话。

白术一身警服，正义凛然地坐在逄景天的面前，她抬手把台灯的头扭过去强光照在他的脸上，审讯气氛陡然变严肃，似乎回到初审讯之时，但她的手段和态度都比她旁边的凶相警察要强硬。

逄景天用手遮着强光，有些不满，“白警官，您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逄先生，转移话题没用，你的嫌疑并未洗清。”白术环胸抱臂看着他。

逄景天撇唇一笑，“白警官说说看，我还有哪些嫌疑？”

白术将文件夹里的检测报告拿出来，举在手中，“死者身上沾染的花粉是博物馆水仙花的花粉，这就说明案发第一现场是博物馆，当时和死者见过最后一面的人就是你，而这盆水仙花正是逄先生送的。”

“嗯。”逄景天对此毫不犹豫地承认。

白术拿出下一份毒检报告，“死者患有很严重的肾病，在他的血液中却检测过大量超标的镁，致死原因是高镁血症引起的心脏骤停，从而猝死。”

“这点和我何关？”逄景天迎上她的目光，态度渐渐变冷。

白术放下报告，对视上他的眼神，“高镁血症是指血清镁浓度超过正常值时即为高镁血症，指血清镁＞1.05mmol/L以上的情况，除少数医源性因素导致进入体内镁过多外，大多是因肾脏功能障碍引起排泄减少所致。”

“你知道赖馆长有肾病，在与他吃饭之后恰好死者胃疼，于是你给他口服超标的抗酸剂，铝碳酸镁就是一种常用的药用抗酸剂。我查过你的消费记录，就在昨天你买了三盒铝碳酸镁，除去致死用量，剩下的铝碳酸镁应该还在你的衣兜里。”

经过白术这么一提示，熊良起身去搜逄景天的身上，果然有盒铝碳酸镁。

白术站起身，朝熊良走去拿过那盒药问他，“正常人一天之内不可能吃两盒铝碳酸镁，所以逄先生你的药是不是给死者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