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借着夜色才能溜进尚书府，但三小姐是早上遇险，尚书府戒备森严，白日定不可能这般猖狂的出入，所以他不会是凶手。”
“据我了解只有在寅卯之时，府上管家才会打开偏门放人进来，但都是些村妇、屠夫之辈，断然不可能学得如此高明的轻功，所以这黑衣人不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凶手，应当在这些早晨进府的人之中。”
南嘉冷声分析。
“那凶手应当就是侵犯清儿之人没错了，清儿有了身孕，他担心东窗事发才杀了我女儿！”
温自乘攥紧了拳头，咬牙说着。
南嘉没有说话，她看向房顶的方向回忆着刚才黑衣人离去的身形。
最终黑衣人还是没被抓住。
南嘉在破案之前也不能离开尚书府，众人散去之后，已经接近寅时。
南嘉独自朝着柴房走去。
“没天理啊，帮忙破案还得住这么个地方。”南嘉看着破旧漏风的柴房摇摇头说道。
她虽然已经习惯这里的人对仵作的鄙夷，但心里难免不爽。
南嘉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木头腐败的味道灌进鼻腔，呛得南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躺在干草铺的床板上，裹紧了衣服，她抬头看着屋顶上大洞不时飘落下来的雪花出神。
温洳清床边那被推动的脚蹬出现在南嘉的脑海里。
“床底下！”
南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木门朝着温洳清的房间走去。
木门摇晃两下，直接就从门框中掉了出来，在松软的新雪上砸出一个印记。
……
南嘉急匆匆的跑进三小姐的房间，她跑到床边趴下，撩起遮挡的帘布往床底下看。
床底高度可以让南嘉轻松爬进去，里面铺满灰尘，但床底地面却有一个又长又宽的区域没有灰尘。
有人曾经躲在这里过！
那干净的区域中间又有一团像是被毛发擦过的痕迹。
难道凶手是仰躺在床底？
南嘉鼻头微皱，再一次闻到了那一股油脂的香气。
她伸手摸了摸痕迹处，地板上果然有一阵黏腻的触觉传来，她撑起身子刚想要站起来，却感觉一个冰凉的金属贴上了自己的脖子。
逼人的寒气袭来，南嘉的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南嘉深吸两口气，尽量平稳的问道：“你是谁？”
“仵作？”
清冷而熟悉的声线让南嘉松了口气，她摊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回应：“慕将军，您还没走呢？”
“你来干什么？”慕凉铎并没有把剑从南嘉脖子上移开，他冷冷的看着南嘉的背影。
南嘉愣了一下，无奈说道：“找证据啊。”
“说。”
南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真诚的邀请道：“您可以趴下来看看。”
慕凉铎的眉头皱在一起，盯着南嘉黑溜溜的眼睛不说话。
死洁癖。
南嘉在心里骂了一声，从上爬起来说道：“床下有人呆过的痕迹，也留下了油脂，十有八九就是杀害三小姐之人留下的。”
慕凉铎想起南嘉之前的推理，淡声问道：“你怀疑送肉的人？”
南嘉点头，“如果他的身量体型跟这床下痕迹吻合，应该就是他了。”
慕凉铎看着南嘉，心里闪过一丝赞赏。
“慕将军，我正要去偏门看看。听厨子说，屠夫每日都会来。”南嘉用手指点了点那闪着寒光的剑刃，无辜的看着慕凉铎。
慕凉铎将剑收回，率先走在了前面，南嘉赶紧跟上他的步子。
寅卯之时。
李管家打着哈欠晃晃悠悠的走到偏门处，他眯着眼睛在手中一大把钥匙之中寻找。
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下，伴随着一声：“李管家。”
李管家被突然一吓，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他转头却看见南嘉站在后面。
他皱着眉头拍掉南嘉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手不干不净的，别碰我。”
南嘉毫不介意，侧身给慕凉铎让了位置。
李管家看见慕凉铎的一瞬间，可谓是大变脸，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谄媚笑着说道：“慕将军怎的还不休息？您对三小姐可真是上心，操劳奔波至此，我真是……”
李管家说着还抽泣了起来，抬袖子擦去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要是李管家知道温洳清肚子里还有别的男人的孩子，而他还在吹捧慕凉铎痴心不改……
南嘉没忍住嗤笑一声。
李管家闻言恶狠狠的瞪着南嘉。
‘咚咚’——
此时门被敲响，在慕凉铎眼神警告下，李管家悻悻的开了门。
南嘉立刻收了嬉笑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门外的四个人。
一个拎着一大篮子鸡蛋的中年妇人首先被排除。
再有一个扛着柴火步子踉跄的小少年，南嘉一眼就看出他的身量比床底下的痕迹矮小了不少。
李管家清点完数量之后，拿了些散碎银子给他们，老夫人和少年就此离开。
最后，两个高大的男人先后进了偏门。
其中一个脸上有道长长的旧疤，脸色沉沉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他将背上的背篓放下，掀开背篓上面的麻布。
一只獐子正装在背篓里面，它的脖子上有一大口子。
南嘉微微抬眉看过去，她的眼神落在刀疤男的腰间。
一把短而锋利的尖刀正别在他的腰上，跟南嘉推测的杀人刀具长度形状都有些相似。
刀疤男将刀拿出来，随意在獐子身上划了几道，露出里面新鲜的肉。
李管家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段时间收获不错啊王武，昨天抓的野猪，今天又是獐子。”
王武微微一笑：“送到尚书府上的都得是好东西，我哪敢敷衍？”
“这獐子就三十文一斤吧。你且等等，我把贾三的猪肉看看，一起结账。”李管家笑说道。
王武点头退到了一边，他看着李管家口中所说的贾三上前，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贾三长相憨厚，比王武还要高一些，他脸上还有轻微的胡茬，下巴处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受伤不久的样子，脸侧有些红肿。
他沉默不语的将背篓上的布揭开，几大块猪肉露了出来。
“你怎的把胡子刮了？”李管家有些好奇的问道。
“刮了爽利些。”贾三垂眸应到。
李管家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好生拾掇拾掇自己。”
他说完后，就拿起猪肉打量，李管家眉头微微皱起，他不满的说道：“最近猪肉怎的都这么肥？这肉也就比你昨天带来的好点，府上妇人小姐都爱吃瘦些的。”
贾三有些局促的搓搓手，解释道：“这几日宰杀的都是大猪，肉会肥些……您就给十文一斤便是。”
李管家撇撇嘴，挑剔道：“最多七文，你这肉跟昨天王武送来的野猪肉比差远了。”
王武不屑的笑出声，贾三却没有过多犹豫，他说道：“成，那您快些结了吧，我还赶着去集市。”
贾三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他似乎并不怎么关心价格。
李管家也有些惊讶贾三答应的爽快，他担心贾三反悔，于是赶紧说道：“你们等着，我去拿银子。”
南嘉眉头微微皱起，猪肉的市价大概在二十文一斤，就算是太肥也绝不可能贱卖到七文钱。
这贾三看起来无心卖肉，反倒是像躲着什么似的。
南嘉看着贾三腰间的刀，是一把杀猪用的大砍刀，跟她推测的并不相符。
王武也注意到了南嘉和慕凉铎，因为慕凉铎恰好站在了暗处，王武看不清他的脸，他又穿着一身黑色常服，王武便理所应当的把他当成了尚书府的侍卫。
而南嘉面容姣好不输任何一个官家小姐，特别是那一双闪着亮色的桃花眼，在昏暗光线的照耀下泛着水光，更是显得含情脉脉。
王武咽了口口水，他看着南嘉打扮清贫，连尚书府的丫鬟都够不上，随即动了歪心思，他笑道：“这小娘子是哪家的？”
“可曾许配人家？”王武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的黑黄的大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