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眠僵在原地，欲哭无泪。
本来打算趁着飞机还未起飞，把今日的视频上传，这下倒好。
“小姐，你的手机。”
空姐温柔的提醒声响起。
苏以眠像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动作极快地捞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打量秦祀的表情。
秦祀从合同堆里抬起了头，看清手机内容后，眉头微微皱起，眼底带上了探究。
两厢对视，久久尴尬。
苏以眠率先打破了沉默，几乎是极速地开口：“秦总也喜欢眠鱼？”
言下之意，我也是粉丝。
秦祀不以为然收回目光，并未放在心上，心底却不免奇怪——
游鱼的观众页面，是那样的吗？
他回想着刚刚一瞥而过的页面，微微皱眉，神色颇有些凝重。
苏以眠本就心虚地偷眼观察他，见他脸色不对劲，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补救搭话。
“秦总怎么知道眠鱼的？我是朋友给我推荐，发现她的声音……”她卡壳了一秒，尴尬地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自夸，“很特别，能给我带来一些设计的灵感。”
秦祀略一挑眉，若有所思，面上却只是微微颔首，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苏以眠偷偷瞥他一眼，见他似乎放下了疑虑，才松下一口气，侧过身去。
她没有看见的是，就在她背过身的同一秒，秦祀睁开了眼，目光晦涩。
JMA的颁奖仪式并没有拖得很长，在晚霞洒落巴黎时公布了全部名单。
苏以眠的成绩格外亮眼，第一次入围国际大奖，就斩获了顶级奖项，五年之内仅此一人。
令人侧目的是，与苏以眠并列获奖的还有另一个人。
这届JMA开出了双黄蛋，还都属于华国，消息一出，国内媒体就炸开了锅。
苏以眠忙于赶赴颁奖仪式后的展会，抽不出空来关注国内的新闻，此时的她，刚接受完国内媒体的采访——
“苏小姐，方才卡泽尔大师评价你为近年最有灵气的设计师，你对此持什么看法？”
金发碧眼的外国媒体围上来，脸上都是笑，话里藏刀：“曾经华国只有一个苏心柔拿得出手，你会是第二个吗？”
“能获得大师的欣赏，我十分荣幸。”苏以眠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脸上勾出一个礼貌却冷淡的笑，不动声色，“我和苏心柔小姐的设计风格迥异，是两个方向。华国文化包罗万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设计师崭露头角，带来更多风格的设计。”
她顿了顿，见那群记者面露不甘，还想追问，微微垂眼，手指往一旁一指：“采访时间已经过了，各位还是安静些欣赏作品吧。”
话音未落，不等他们反应，她已经提起裙摆，看似落落大方，实则脚步飞快地往角落走去。
“还真是巧舌如簧。”
苏以眠还未站稳，就听耳侧传来了一个傲慢的女声。
她转头看去，就见下午刚见过的苏心柔捧着一杯红酒，扬着下巴打量她，眼神格外异样，让她忍不住微微皱眉。
“苏心柔小姐。”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苏心柔却没放过她的意思，一双眼含着些许看不起，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扫射，还要装得大方：“这身礼服，露背的设计稍微平庸了些……哦，你应该也没怎么来过这种场合，第一次挑礼服的话，这一身已经不错了。”
看似无意攀谈，矛头却直指她的家世。
这莫名的恶意，着实让人有几分不爽。
苏以眠失笑，语气也冷淡了下来：“毕竟我是珠宝设计师，不是服装设计师。术业有专攻，还是专注本业，寻求突破的好。”
苏心柔眼神闪了闪，到底没克制住，流露了几分不满：“你的设计，确实可以称之一句不错，可惜跟不上上流审美。”
苏以眠这次得奖的珠宝是翡翠竹叶镯，镯身纤细，雕刻栩栩如生，自然与灵动融汇，这个顶尖大奖，拿得并不虚。
苏心柔是西方设计拥戴者，充满了偏见，自然觉得不好，不配和她的作品相提并论。
苏以眠眯了眯眼，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来，意有所指：“论审美，华国何时逊色过呢？”
“也是蒙各位大师抬爱。”她轻轻叹了一声，茶里茶气，“本来，我都没想过能一举得到这么好的成绩，毕竟以往从未向JMA投递过作品呢。”
苏心柔被她膈应得够呛，脸色青了一瞬，不动声色剜了苏以眠一眼，举杯笑得温婉：“那就恭喜你了。”
“多谢。”苏以眠只当听不懂，点了点头。
“过奖过奖，小女不过是爱好，做出这番成绩，反倒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苏夫人恰好带着几位大师走到这边，来给自己的女儿引荐做脸，见到还有一个女孩子在，怔了一瞬，“心柔，这位是……”
她的眼神凝在苏以眠脸上，仿佛有些恍惚。
这个姑娘，她只在台上远远望见，就觉得十分熟悉。
此时一见，更是莫名从心中升起了一份好感。
“苏夫人。”苏以眠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礼貌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顺理成章地告辞，“不打扰各位了。”
还得换地方。
她这一转身，白皙的后背就露了出来，一块淡粉色心形胎记点缀在肌肤上，不显突兀，反让人觉得绮丽。
苏夫人瞳孔微缩，突然愣住，随后不敢置信睁大了眼，脱口而出：“小乖？”
苏心柔连忙走上去，挂上撒娇卖乖的笑：“妈。”
苏夫人却没有理会，直接越过了她，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快步小跑着去追苏以眠。
苏以眠自然不会觉得她这一声是在喊自己，生怕晚了一步那群媒体又围了上来，走得飞快。
她一心想着离开，没顾得上看路，突然撞上了一堵墙似的，砸的额头生疼。
苏以眠懵懵抬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苏以眠。”秦祀似笑非笑，语气凉凉，“你想以这样的姿势，在我身上待多久？”
苏以眠这才反应过来，几乎是跳出来，面上的冷淡都挂不住了，耳根子通红：“对不起！”
怎么又在总裁面前丢人啊！
她心里的小人大喊，恨不得原地狂奔三圈，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响起。
“小乖！”
苏夫人终于追上了她，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臂，满眼激动：“你是小乖，对不对？”
“夫人，你认错人了。”苏以眠愣了愣，望着她含着泪光的眼睛，心中莫名触动，却还是微微摇头，语气轻柔。
苏夫人也冷静了些，语气有些哽咽：“冒昧问一句，你的身世……”
“苏夫人。”秦祀看着苏以眠无措的侧脸，眼神微暗，“这是我员工的私事。”
“秦总。”苏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在场，擦干了眼泪，贵妇人的气势并不逊于他，“我与这孩子有缘，不过是询问而已。”
“是么？”秦祀嗤笑，声音淡淡，“可惜了，她身上还有公事，得和秦某一同走了，怕是没空跟夫人聊。”
话落，他朝苏以眠略一点头，自己则先一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苏以眠听得一头雾水，却也知道他是为自己解围，朝苏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就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秦总，什么事啊？”二人进了电梯，苏以眠忍不住开口。
秦祀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并不回答。
但苏以眠总觉得那眼神充满了嫌弃之意。
苏以眠瘪了瘪嘴，脚尖一转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然而下一瞬，只听耳畔传来“轰隆——”一声。
只见电梯突然飞快下坠，又卡在半空，灯光闪了闪，迅速熄灭了。
电梯，故障了。
不是？这可是豪华五星级酒店！电梯故障的概率堪比火星撞地球。
苏以眠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秦祀，却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总裁竟然紧紧贴在墙壁上，随之滑坐在了地上，表情痛苦，呼吸不畅。
黑暗恐惧症。
莫名的，苏以眠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她随即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蹲下身，语气轻柔无比。
“秦祀，别怕。”
秦祀，别怕。
眼前人的声音仿佛很是久远，穿过重重记忆与另一个稚嫩的声音重叠了。
在那场绑架之中，把他拉出深渊的光。
秦祀茫然仰头，声音失去了平日冷然。
“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