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游走在村街上,踱到赵来顺家门前,见门楣上贴着大红对联,皱着眉头想,赵来顺那球德性跟谁结婚,咋我不知道。
迎面走来二愣小,见表哥一副不解的神情,说:“想不到赵来顺也能搂着杜大婶光明正大睡觉了。”
张彪翻着白眼,说:“大军二军夸下海口,不给一万元休想跟他妈结婚,咋又同意了?”
二愣小说:“经过白洁云做工作,人家赵来顺一分钱也没掏,就跟杜大婶过在一块了。”
张彪佩服地说:“白洁云不简单,愣是把工作做通了。我看让她当妇联主任也能拿下来。”
“于书记早就想培养她了,只是洁云不干,一心一意谋划挣钱,发展个体经济。”二愣小有些嫉妒地说。
张彪说:“多亏她没那想法,要是她当上村干部,没有我活路了。”
二愣小不解:“她当她的村干部,你开你的出租车,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没你的活路?”
张彪看了一眼曾经与妻子有染,给他戴了顶绿帽子的表弟,训斥道:“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服,我与白洁云白马犯青牛,在村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她要当上,不把我整死才怪。”
二愣小想起他与白洁云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从目前情况来看,白洁云占了上锋,号称南霸天的五哥收敛了不少,村里的治安,一度出现了好转的迹象。
不可一世的张彪栽在白巧云面前,已使他窝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又见二愣小看他的眼神不正常,表露出轻蔑之色,无名烈火燃遍胸膛,一把撕下红彤彤的对联,蘸了一下地上的雨水,朝二愣小脸上蹭去。二愣小没防备五哥会来这一手,脸上立即染成了红黑二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扮演花脸,唱戏呢。
士可杀而不可辱。二愣小见没经过他同意,表哥给他化了妆,怒发冲冠,心说,我跟嫂子那点破烂事,已经给你赔过礼道过歉了,为此还拿出三千元消了灾,两清了,今天你故意找碴,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跟你干一架,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他趁张彪得意之时,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倒,正好地上有一摊狗屎,张彪沾了一嘴的臭狗屎。张彪恼羞成怒,起身与二愣小撕打在一起。
正在二人难分难解之时,一声断喝:“打架也不挑个地方,竟在洞房前动起手来,打挠新人美梦该当何罪?”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洁云,只见她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镰刀,试图将他俩震唬住。
张彪向二愣小脸上抓了一把,跳出圈子,费力地将嘴里的狗屎吐出来,怒声吼叫:“我教训我兄弟,有你球相干,值得你来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闻到臭味的洁云一捂鼻子,随即看到张彪两嘴叉子沾着狗屎,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说:“人家化妆都是用彩笔描绘,你倒好,用狗屎,就是你的唱功再好,也没人听。”
索性,张彪将错就错,唱了段包公赔情的唱段,洁云捂着鼻子听完,说:“别影响一对新人的情绪,赶紧走。”
张彪嘴一咧:“两人相好多少年了,连二军都是赵来顺干出来的,村里谁人不知哪人不晓,还新人呐!呸!”
洁云笑笑:“村里啥事,都瞒不过五哥。五哥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怪人们叫你小灵通。”
受到夸赞的张彪热情高涨,牛皮哄哄起来:“也就是现在,喝口凉水都塞牙,搁在以前,谁看见我不点头哈腰,不拿神仙看。”
洁云说:“你还是你呀,也没改名,更没换姓,为啥前后不一样了?”
张彪正要回答,以三不俊为首的一帮闲汉给洁云打工从鸡场回来,路经此地,见曾经的老大嘴上沾着狗屎仍牛气十足,都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三不俊说:“老大,洗洗你的嘴脸,说实在话,你的脸还不如我的屁股干净。”
说完,一使眼色,一帮闲汉把张彪拽到水坑前,牛不喝水强按头,给他洗去脸上狗屎,一个闲汉恶作剧又将一块泥巴抟成月牙贴在他的眉心,他成了戏文上的包青天了。
二愣小站在一旁看着一伙人捉弄草木洼的风云人物,很是解气,一甩袖子,走了。
回到家,父母见儿子脸上挂彩,惊问咋弄的,二愣小如实相告,父亲长叹一声:“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想不到张彪越混越不济,丢死人了。”
二愣小歪着头问:“真正的霸主是谁?”
“当然是白洁云。你想,一帮懒人都能被她带动起来干活了,可见白洁云确实有号召力。儿子,”老子语众心长地说,“给白家大丫头做活去吧,别东家出来西家进,一天游走好闲,到头来,你要后悔的。讨个媳妇,接上香火,百年后好有个上坟人。”
二愣警醒似的点点头。
晚上,洁云洗完脚上准备上床,二愣小敲了敲门,进来。
她以为他深更半夜来,要行不轨之事,戒备起来,见他一脸和气,不像图谋不轨,指了指炕沿,让他坐下。
他说:“洁云,山上有啥活,也让我干干吧,我实在呆不起了。”
“坐的多好啊,喘气均匀,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皮肤比大姑娘的还白。”她想说你若没有这一身好膘,韦良颖怎会看上你,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难为情地笑笑:“坐的当然好,可没钱花呀。眼见村里有钱人家都把房子装修了,可我们家住的还是土坯房,木格小窗。我觉得脸上忒没面子。”
她定定看他几眼:“你真是这么想的?”
“骗你是狗。”
她为她洗心革面、重新振作而高兴:“活了三十多岁,总算幡然醒悟了。现在明白还不迟,好好干吧,活到七十岁,还有一半路程呢。”
他呵呵一笑:“借你吉言,我争取活到八十,超出中国人的平均寿命。”
她不想跟他拉呱:“时间不早了,明天咱们再讨论你能活多大吧。”
他起身要走,又一想,还没有完成老爹交待的任务,复又坐下,诚恳地说:“我想去你那儿做活,能不能收留?”
她为难地说:“鸡场那点活儿,三不俊他们就给干了,杏嘛,又都卖了,我把你收留了,我这儿就成养老院了。国家不给投资,我可养活不了这么多闲散人员。”
他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她想了想说:“不是有句话叫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吗,我想往自留山上栽树。栽树,虽然回报慢,但那是一笔巨大的存款。”
他拍手为她的深谋远虑叫好。
“现在我愁的是资金,资金一旦有着落,我就开始行动。到时你算一个,工钱一分也不会拖欠。”
说得他又眉开眼笑了:“到时招兵买马,你可不能嫌我干活稀软。”
“你别偷奸耍滑,慢就慢点,慢工才能出细活嘛。”
他频频点头:“只要你信得过我,挖坑一定按规定的标准尺寸挖,栽下的树保证让它活。”
送走二愣小,她脑海里想的都是山上的树,再无睡意,决定第二天找找于书记,和他探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