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山栽苹果树苗,比在大西山栽松树苗还痛快,刘红艳不怕花钱,给足了张彪经费,有钱好办事,五哥自始至终雇了一帮工人,连浇水都不用村民帮忙,一个礼拜就圆满收官了,在洁云的建议下,张彪买来铁丝网,栽了铁栏杆,将北山四面圈起来,这样有效防止了牲口进去祸害,有利于苹果树苗安全生长。
张彪总算办了件好事,人们茶余饭后、劳动间歇,给他一个满意的评价。二愣小站在街上,听着村民对五哥交口称赞,有种恍惚的感觉。在他的印象里,张彪就没干过好事,从小偷鸡摸狗,大了,祸害乡邻,江玉上吊自杀,跟他有直接关系,宋芳被他长期霸占,找不上对象,若不是幡然醒悟,出外打工,说不定还被他蹂躏着。他越想越觉得张彪搞公益不是出于本意,而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了解真相,他去了五哥家。
二愣小跨进张家,见韦良颖洗锅,而张彪坐在炕沿上抽烟。
张彪见表弟进来,微微怔了一下,说:“你小子见我不在,是不是经常来?”
二愣小想起与韦良颖干的那些龌龊事,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脑瓜不笨,说:“这不五哥在,我才敢来。”
张彪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待他笑够,二愣小不明所以地说:“你为啥要自己掏钱,绿化北山栽苹果树?你是不是吃饱撑的?”
张彪顺杆爬:“我是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我生在草木洼长在草木洼,将来死了埋在草木洼,不办点好事,人们把我的坟挖开,把我的尸首喂狼那样可就惨了。”
二愣小知道五哥跟他打咧咧,一针见血指出:“是不是罗利峰出钱让你这么干的?”
张彪收回了嬉皮笑脸,严肃了一下表情:“跟你没什么隐瞒的,不错,是罗利峰的老婆让我这么干的,说我在村里没有好名声,让我收买人心,她出钱,让我出力,把事办好。”
“我就猜不是你的钱。你才舍不得花这种钱。”二愣小嘟囔着,“为什么她要打着你的旗号做?”
张彪说:“他们家的事说不清楚。老罗要这么干,他的老婆要那么干,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夜壶。要不是罗利峰把腿摔断,不能主政,刘红艳也不会打我的旗号这么干。”
二愣小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判断地说:“要是听刘红艳的,罗绍文也不会与白洁云分开,对不对?”
张彪想起罗绍文与白洁云分手,他没起到好作用,回避地说:“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讨论这些有啥用。白洁云和王冉现在过得不是挺好吗,五间大瓦房住上了,一个人上班,一个种地,钱有了,粮不用买,要咋合适有咋合适,你看他俩出双入对,恩恩爱爱,看得我都眼热。”
二愣小咂吧一下嘴,走了。他来到街上,见街上少有行人,只有年老体弱有病的,坐在街头巷尾晒太阳,年轻少壮的,都去地里忙活去了。想起自家二亩山药没起,抄近路去地里看看秧子死挺没有,路经洁云家门口,见她正从马车上往回搬运起的山药。他见七八十斤一袋子的山药洁云不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扛在肩上,暗暗赞佩她是劳动能手,对照一下自己,堂堂大男人干起活来腰软肚硬,还不如好娘儿们,感叹着正要走去,又见一百多斤的袋子洁云试图扛在肩上,因为沉重,试了几次,均没能如愿,他迟疑一下,上前相帮,她扭头一看见是鲜有往来的二愣小,愣了一下,冲他点点头。
一车山药卸完了,她见二愣小还没有走的意思,问:“你们家山药起没有?”
“没呢。”
“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不起,就怕要冻。”
“埋在土里,没事。”
他见堆在山药窖旁五十多袋山药,拉着闲篇说:“地里还有没了?”
“还有这么多。”
他露出夸张的表情:“这么多山药,能吃完?”
“吃是吃不完,不是还有猪么,再说还可以过滤山药粉。”
他由衷地说:“你真会盘算,小王娶了你,真有福。”
大忙忙的,她可不想拉呱这些,边往出走边说:“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去地里了。”
他见她心急火燎的,只好说:“你去忙吧,不打扰了。”
洁云赶车来到地里,凤云见大姐比上次晚来半个小时,拿眼直勾勾看她,她只好说跟二愣小说了一会闲话,凤云说二愣小自从咱家承包上杏树园,就跟你结了梁子,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咋今天突然说起话来?洁云说都在一个村住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僵,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当不如以后有啥事,还能用上他呢。凤云说你总是以一颗真心对等待每一个人,难怪大人小孩都念你好。洁云一笑,摆了摆手,抡起镐头向山药窝刨去。
天气预报还是挺准的,在洁云将五亩山药起回家的第三天,天气说冷就冷了,秋风萧瑟,下了霜冻,人们去地里收秋,换上了厚衣服。二愣小总觉得山药埋在土里不会冻,大前天去地里看了看,见山药秧子没死挺,还想养养,这样山药上面,做出的山药粥暄腾腾,吃起来爽口。岂料扒开一窝,山药冻得硬梆梆,他不相信,又扒开一窝,同样如此,一连扒开十几窝,同样如此,他一时懵了,喃喃自语:“看来不能凭经验断事。”
他一步三叹回到家,向父母说出山药遭霜冻不能吃,要想吃山药,还得向集市买。话还没说完,遭到父亲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当三六十七八过呀。跟你同龄的人,孩子都挺高了,你还是光杆一条,臊不臊?早就跟你说,棒子不掰行,山药不起不行,天气一变,就要冻,你就是不听,看看,按照我的话来了不是。你让我和你妈一冬天吃啥?嗯,你说?”二愣小看向母亲,只见老母恨恨看他一眼,将头扭向一边。他只好步履蹒跚走出家门。
天气骤然变冷,街上连一个老头老太太都没有,显得很冷清,他正不知去哪儿,一个身穿棉大衣,围着头巾,手拿镰刀的人向他走来,定睛一看,见是洁云。洁云说:“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钻的,出来干吗?”他“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轻轻一笑:“是不是山药没起,冻在地里,被爹娘骂了?”
他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待天气好转,你把地里山药刨出来,去我家换没冻的山药,有一斤换一斤,怎样?”
他不相信此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以至好长时间,他都没反应。她又重申说猪不挑食,吃冻山药就行。
二愣小激动地说:“人们都说你的心是用金子做的,果然不假。洁云,你能原谅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
“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不计较。”
他泪花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