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王母指了指老头子手中拿的蒲公英,对洁云说:“管事不?”
洁云说:“按照他说的,定时服用,保证管事。”
王母持怀疑态度:“我看未必。”
洁云说:“现在的药效比以前差远了。人们每年春天都去山上刨药材,可以说都快刨绝了。人工种的药材不管咋说也赶不上野生的。蒲公英就不一样了,它是野生的,黄医生从山坡上挖回来,又经过加工,不知里面又掺了什么,人们说非常管事,特别是咳嗽上火。”
王父笑嘻嘻:“不用花钱,就能治好,也倒不错。”
小王说:“要不说高手在民间嘛。”
父亲对儿子说:“时常听你唠叨草木洼自然风光极佳,今天领上为父和你妈上山转转。”
王冉还没说,就听洁云说:“我看就不要去了,你们咳嗽上火,被山风一吹,岂不更加严重?再说山上光秃秃的,有啥看头,要想看,明年春末夏初来,鸟语花香,山明水秀,保证看个够。”
王父打消了上山的念头,洁云则拿过蒲公英,用开水冲泡,分别端给二老。
闲来无事。王父领上老伴去街上转了转,见各家各户门前打扫得都挺干净,杂草牲口的粪便几乎看不见,他在科协上班,不经常下乡,但老家也在乡下,老家的环境卫生绝没有草木洼好,烧火柴随便堆放,牲畜排泄物随处可见,冬季味还不大,一到夏天,臭气熏天。村里活动空间小,谁们家来了客人,人们很快就得知了。一传十,十传百,好事者自发地站在街上指指点点点。
二愣小站在人群中观望,看到白洁云的老爷子老奶子穿着干净体面,一举一动温文尔雅,由衷地说:“像国家干部。”
山羊胡说:“什么像不像,人家两口子就是国家干部。”
洁云的乐善好施,尤其是她用好山药换二愣小的冻山药,着实令他感动,须知山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山药能当菜炒着吃,可以和山药一起焖制做成山药粥吃,还有其他一些做法,比如和莜面掺和着吃,味道美极了。
二愣小感慨地说:“嫁给王家这样的家庭,虽然赶不上罗家那么富有,比土里挖食的老百姓强多了。也算好心得到好报了。”
山羊胡说:“在村里,谁不夸白洁云好。”他像想起什么,问,“你没有承包上杏树园恨她不?”
“说实在的,我没承包上,恨的是你,谁让你当时说句公道话呢。”
山羊胡嘿嘿笑了笑:“要不是我主张包给洁云,全村人哪能吃上又大又黄又水灵的杏,就你,宁肯烂在树下,也不上人吃。”
说得二愣小不好意思,争辩:“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小气,当然,不经过我同意,偷可不行。”
“你就嘴好,连洁云善良一半也赶不上。”
二愣小说:“不跟你磨牙了,回家吃饭喽。”说完,一溜烟跑回家。
二愣小的爹娘老子越看儿子越不顺眼,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也没有,蹲在家里死吃死嚼,哪也不去。村里有些青年,收完秋就去北京烧锅炉了,要到第二年的春天才能回来。他们这个二小子,故土难离,从小到大,生于斯生于斯,除了念书去乡直中学呆了三年,对了,还有与表嫂通奸事情败露,怕张彪找麻烦,出去躲了半年,其他时间一直呆在村里打转转。眼见白嘴鸭从贵阳领回一个媳妇,杜大婶的二儿子二军忽悠回来一个坐台小姐,二愣小的爹妈眼睛珠子都红了,恨不得儿子从外边拽回一个,不管来路正不正,只要能跟儿子过日子就行。娶媳妇毕竟不是从市场上捉头小猪那样简单,多年的期望终成空,对儿子越发不满。
今见儿子从街上转了一圈回来就要吃饭,母亲生气地说:“就知道吃吃吃,养了你三十年,你给家里带来了啥,就连山药,不是洁云发善心,也吃不上。”
提到山药,二愣小灵机一动:“妈,你搓点冻山药鱼,给白洁云送去。她的公公婆婆来了,让他们尝尝。”
母亲不以为然:“洁云搓得比我好,给人家送去,人家也不稀罕。”
二愣小摇头否定:“城里人能吃到山药搓面鱼,但很少吃到用冻山药搓成的莜面鱼鱼。”
母亲说:“这倒不假。”
二愣小说:“洁云也许想不到,你做好送过去,他们一定高兴。”
母亲说:“想不到你还挺心细。”
二愣小笑笑没说话。
母亲从西房地上捡了一盆冻山药,洗了洗,放进锅里焖起来。这些山药煮熟后,去皮,捣烂,掺进莜面搅拌起来。和好面后,这个贫苦人家出生的妇女盘腿坐在炕上施展开平生所学,飞快搓起来。
白面大米吃腻了,下午饭做啥好呢,洁云在心里盘算着,就见二愣小的母亲端着一笼山药鱼子进来,她眼睛一亮,同时感动地看向她。
二愣小的母亲说:“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二愣小叫我做的。”
洁云情动于衷:“亏他想得出。”
王父咂巴着嘴说:“我最爱吃这一口了。”
二愣小的母亲说:“这是用冻山药做的,也许你没吃过。”
“我倒要尝尝。”不自觉,王父从嘴角流出一股涎水。
吃山药鱼子,汤得鲜美,才有吃头。洁云做的汤是把晒干的松树蘑菇碾碎,大咸菜疙瘩切得细如发丝,辅以红肉丝,做出的汤极其味美,蘸着山药鱼吃,吃得公公婆婆直喊好吃。他们平生从没吃过,老王连吃带说叫老婆回去如法炮制,老妻说我做不出洁云这种味道,还是让咱儿媳做给你吃吧。洁云盈盈浅笑:“只要你们想吃,我随时做给你们吃。”
老王暗暗向儿子伸了伸大拇指,小王幸福地笑了。
二愣小吃了饭去张彪家串门,走进屋,见男主人不在,向后转,准备要走,韦良颖从洗澡间闪身出来,说:“你五哥不在。”说完,向他抛个媚眼。
“男女在一起授受不清,还是走了得好。”他看了一眼韦良颖如贵妃出浴那般迷人,强烈地克制了一下,说。
“嗬,什么时候学得正经起来了?”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定定看了几眼。
他想起去年上梁村有个姑娘看上了他,对他有意,两人来往了几次,突然那个女孩拒绝跟他交往了,一问,那个女的气愤地说你早已不是童男子,为啥要跟你交朋友?他想起与表嫂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哑口无言,就这样,有可能成为他伴侣的女人嫌他是渣男,毅然跟他分手,他痛定思痛,下决心与韦良颖撇清关系,重新做人。尝到甜头的张妻,经常向他发出信号,他只当没接收到,今见他自投罗网,岂能放过。
他讷讷地说:“嫂子,放过我吧。你有家有室,不在乎,我还没成家,我在乎呀,也许因为这个事,我一辈子也别想结婚。”
“不结婚就对了,人啊,一旦结婚,无形中就套上了枷锁,行动不自由。像你现在,无拘无束,没人管,爱干啥干啥,多好。”她加以开导。
他苦恼地说:“可也不能跟你好一辈子呀。”
“只要你不嫌我年龄比你大,我情愿伺候你到老。”
“快拉倒吧。那样五哥也不干。那年事犯,差点没把我吓死,有家不能回的滋味,我是深有体会。”
她恨恨地说:“都是白洁云干的,要不是……”想起那年那次事出有因,她就把白家大丫头恨进骨头缝里。
是非黑白,二愣小还是拎得清的,他为洁云争辩:“要不是洁云去市里寻找,五哥不定流浪到什么时候呢。你得感谢人家,不能因为咱俩不检点,就否定她的美意。”
说得她再也不好意思说白洁云的坏话了。寻思一会,转移话题:“听说白洁云的老爷子老奶子来了?”
他点头。
“我去看看。”
“和你有关系?”
“没关系是没关系。串个门,拉拉家常。”
他深知五嫂爱嚼舌根,去白家,不定惹出什么风波,也不好劝阻,说了会淡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