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的一间包厢里,绍文与凤云隔着一张桌子对坐着,点的菜不再冒热气了,凤云还在数落着他。
好久,他才抬起头来,不无伤感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姐,你代我向她道声歉。”
她发狠地说:“道声歉就能抚平我姐内心受到的创伤吗,你知道不知道当你跟我姐渐行渐远,给她造成多大的痛苦,死的心肠都有。十年的感情,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你好狠心呐!”
“是我不对,对不住你姐对我的爱!”他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她扬起眸子长叹一声:“你也别检讨了,你已经找到了另一半,就好好珍惜吧。不要再伤另一个女人的心了。”
他的鼻头一酸,眼泪本能地流下来,哽咽不能语。白小妹心地善良,跟她姐都是好人,要不是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他多想见一见洁云,将心里话一股脑诉说与她,其实,他内心受到的伤害和悲苦不比她少,只是男子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她见他像个小孩似的痛哭流涕,摒弃对他的陈见,好言抚慰:“你俩光开花不结果,不是鸳鸯,就不要自责了吧。打起精神,在工作上干出成绩,我姐就没白爱你一场。”
“我……我……”他有话要说,想起沈毛豆为达到与他成婚的目的,不择手段算计那一幕,往墙上撞的心思都有。打铁还须自身硬。还是他把不住马鞍桥。调整一下情绪,他说,“让我咋做,你姐才能愿谅我?”
“啥也别做最好,各自维护好各自的小家庭,你过好了,我姐也高兴。”
他“哇”地一声哭出来,拉住凤云的手不松,潜意识里,他将白三妹当成了白洁云,两人何其相似,从不怨天尤人,都有一颗体谅人的心。
绍文从饭店摇摇晃晃回家,他没喝酒,却比饮了酒摇晃得厉害,毛豆见他站立不稳,上前搀扶,下意识闻了闻,嗅不到一点酒味,诧异非常,思忖,他最近怪异得很,无缘无故发脾气,没来由发火,今天明明没喝酒,却像个醉汉,看来得尽快给他把脉问诊,看问题出在哪里,以便对症下药,将症状消灭在表层。
她把他拖到床上,脱去鞋,往他身上盖上毛巾被,温婉地说:“我给你做一碗醒酒汤,喝下,睡一会就好了。”
他试图挣扎着坐起来,浑身没一点力气,又躺倒,有气无力地说:“我没喝酒,做什么醒酒汤!”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你成这样?”她两眼如锥,审视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动作。
他明白现在向她亮明底牌,不合适,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她见他不肯开口,放弃了对他的追问,而是拿出医院的诊断书,让他看。他接过,看了一眼,不明所以,问:“啥意思?”
“我的傻老公,亏你还是大学生,连这个都看不明白,医生说我能怀孕,你就等好消息吧。”
他勉强向她笑笑,算是给她一个安慰。
毛豆自说自话:“我分析你不快的原因,是不是嫌我老是怀不上孩子,给你们家接不上香火?”
他不以为然:“都什么年代了,接上接不上,有啥呢,不像过去没有子嗣被看成不孝。”
她轻轻点点头:“你能想开才好。”然后皱了一下眉头,“你能将闷闷不乐的原因告诉我吗?”
“我想睡会儿。”
“好吧。”她无奈地说。
绍文将不快传递给妻子,毛豆变得也郁郁寡欢起来。一日,她去父亲家,沈万江见女儿愁眉不展,问她原因,她只好将绍文最近的情绪向老爸作了交代。
沈万江除了在商场上积累了一套经验外,在情场上也十分老道,事业发展起来后,身边美女如云,大多是奔着他的财钱来的,这些美女使尽浑身解数,目的只有一个,从他身上掏钱。他早就看出女人们不地道,假意哄她们开心,引诱她们上床,一夜春风后,不承认许下的诺言,更甭提赐给的金钱了。女人们受到欺骗,大多数忍气吞声,有少数报案,沈老板到庭后,不卑不亢,反而说成她们是投怀送抱,这样一来,情节就轻了,警方不疼不痒批评一通,无罪释放。时间一长,想占便宜的女人都知道沈老板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有人上当受骗了。在众多佳丽中,有一个女子真心对他好,从不贪恋他的钱财,无微不至对他悉心照顾,一捱沈妻上了极乐世界,沈万江马上把她扶正,该女人由小妾身份升格为正妻,好比没有地位的宫女一跃成为皇后。大乔正大光明躺在沈家大床上,感动得唏嘘不已,这就意味着从此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事实证明,自从她转正,家里的大小开支都归她管,手下的佣人对她毕恭毕竟,唯马首是瞻,夫君又很宠爱于她,大乔简直掉进蜜罐里了。
老沈听了宝贝女儿向他陈述女婿的异常变化后,第一个反应便是绍文在情感上出了问题,有可能不爱女儿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女儿要文化有文化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这样的妻子世间难碰,他怎会不珍惜呢。绍文虽然不把钱财看重,人活在世,物质基础是第一要位,连这点也看不明白,枉他活了二十八年。
他心里将女婿痛骂后,又一想,绍文的变化可能不是因为他看不透金钱的重要性,那又是什么呢?又一个词跳了出来——移情别恋。当这四个字出现在他脑海里,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又一想,不可能。绍文给他的印象沉稳大方,儒儒尔雅,要是当官,也是儒官,要是将领,也是儒将,这样的人怎会看上除了毛豆以外的人?他一时陷入沉思。
她见父亲沉默好久也不说话,急了,催促道:“爸,你倒是说话呀,我到底咋办?”
老沈睁开半闭的眼,询问:“家务活是你做得多还是他做得多?”
毛豆无限委屈地说:“我为了拢络住他的心,我做得多。你和我姨每次去吃饭,我都顾不上跟你们说话,一心扑在做饭做菜上。”
他见女儿眼圈泛红,知道她为了挽回心上人的心,用心良苦,从不沾手的厨刀在她纤细白嫩的手上耍得虎虎生风,着实不易。
以他的威望,压一压根基尚浅的罗绍文还是满有胜算的,但他不能做,以势压人,适得其反,也许给女儿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女儿亲自解开这个疙瘩,比他出头露面好。想至此,他将所思所想和盘道出。
气得沈毛豆说:“权当我没跟你讨教!”一甩袖子,旋出屋子,头也不回走了。
老沈见女儿气得够呛,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