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利峰准确无误将车子开到白洁云家门口，“嘎吱”一声停下，从车上先后下来四人。

洁云吃罢饭，左胳膊挎着篮子，右手拿了把镰刀，准备去坡上给兔子割草，站在门口，怎么也不相信罗利峰不请自来，还把朱丽娜带来，使劲揉了揉眼窝子，才看清刘红艳正在笑盈盈看她。

朱丽娜一见洁云的面，天性使然，大呼小叫：“老同学，没想到吧，我们四人会一块来。”

“没想到，没想到。”洁云连说两回。

“那还不请我们进去。”朱丽娜提醒。

洁云满腹狐疑领他们进去。

罗利峰一见窗明几净的五间大瓦房，窗户下挂着一串红红的辣椒，由衷地赞叹白洁云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真是不简单。待走到屋里，现代家具一应俱全，老罗只顾环视屋里的摆设，一只花猫趴在炕上眯着眼似睡大觉，一听有陌生人进来，竖了竖耳朵，一溜烟从炕上蹿下，从他的脚面跑过，把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他自觉失态，冲曾经有望成为儿媳妇的白洁云笑了笑，坐在炕沿上。

朱丽娜说：“贵客到家，还不沏杯茶水？”

洁云被动着找出四个杯子沏了茶水端到每人面前。

四个人端起杯子呷着茶水，谁也没说话，洁云不便询问，整个屋子只闻喝水声，显得很沉闷。

罗利峰向来好在小辈面前摆谱，他认为白洁云与大儿子是同辈，她不问，他断然不会主动说出此行的目的，这可急坏了刘红艳，她用眼神示意丈夫将此行目的说出来，看看洁云是什么态度，可他只顾品茶，就是不说一句话。既然丈夫不愿意说，她只好开口道：“洁云，鸡场办得怎么样？”

“一切步入正轨，赢上利了。”

刘红艳点点头。

罗利峰见妻子没问到正题上去，轻轻咳嗽一声，说：“还想不想绿化荒山了？”

洁云正色道：“小家都没富起来，何谈大家？”

罗利峰追问：“这么说你不想实现宏伟目标了？”

“我头发长见识短，没有那么远大理想。”

罗利峰见白洁云全然不把绿化荒山放在心上，暗自思忖：与绍文分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假如跟大儿子结为夫妇，凭她的大局观念，早就描绘起大山的宏伟蓝图了，可……这……他想不下去了。

刘红艳一心想促成这件事，将沈万江的意思说了出来。

洁云淡淡一笑：“既然是你们亲家的意思，就该跟村里的当家人老于说呀。跟我说，嘴上抹石灰白说。”

刘红艳笑笑：“我知道你不是村干部，跟你说没用，可我们跟你熟呀，想通过你问一下你们村书记，看他是啥意思。”

“对村里来说，是大好事，更应该找当家人直接谈。”洁云一心想把他们支走，出外干活。

刘红艳还想进一步开导她，以期让她参与，说不好听话，实惠得不到，民心还能收买，当人们提起这事，一说是白洁云引进的，面上多有光。她张了张嘴要说，没想到丈夫一摆手，做出走的架式，她只好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从进家到离开，前后也就是二十分钟，什么事也没办，走了。

张彪得信，听说罗利峰大驾光临白洁云家，兴冲冲赶来，岂料罗利峰早已起驾回程，他嗒然若失，过了好一会，才转阳。他责怪白洁云不留住他，她瞪了他一眼，咋留，腿在他身上长着，留下，你管饭呀。他说谁们家也不缺粮食，都能管得起。她说我有粮食喂猪，也不让他吃。听话听音。她还在恼恨于他。五哥讪讪走了。

洁云挎着篮子拿着镰刀来到山上，割了一半，眼前一幕重新上演：朱丽娜搭罗利峰的车来看她，她不觉得意外，县城小的通过三个人的介绍，就能与县委书记搭上桥，罗利峰一家三口能与她一同来，不算什么。奇怪的是罗利峰开车要走，朱丽娜迫切也上了车，既然来看望她，就应当跟她住一夜，第二天走也不迟，为何急三火四离去，深怕老罗不拉她似的。再有，罗绍武看朱丽娜的眼神也不对呀，偷瞄几眼，怕人发觉似的，慌忙将眼眸调开。倘若没一点说道，断不会这样的。要说他们搞对象，又不像。凭罗利峰挑剔的眼光，断然不会叫儿子娶她。

她头脑如灌进糨糊无心站着想了，索性坐下来继续想：满以为罗利峰一辈子不登她家门，不料今天不请自来，问长问短，受沈万江所托，绿化荒山。无商不奸。难道他与亲家合谋，打着绿化荒山的名义，捞取更大的油水？

且不说洁云是怎样想的，罗利峰从白家出来，开上车，出了村就没有好脸色，刘红艳见丈夫阴沉着脸不肯多说一句，埋怨道：“不妨再做做白洁云的工作，兴许她就同意了，急冲冲来，怒冲冲走，啥事也没办成，没有任何意义嘛。”

罗利峰终于开了口：“我罗某人向来没求过人，没想到在小女子面前碰了钉子。沈万江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不同意，还省了一大笔钱呢。”

刘红艳说：“白洁云不给牵线，咱们可以找村书记啊，大好事，他巴不得搞成。”

老罗说：“老沈是看在白洁云的面子上，才委托让我来问问，既然她不想管，那就算了。”

刘红艳心想，沈万江连白洁云面也没见，他咋就看在她面子上了，不是胡扯是什么？想着想着，她明白了——闺女从绍文手里把洁云抢走，他心里有愧，总想加以补偿，这样一想，心情舒畅了，暗自赞叹沈万江还有一丝人情味。

罗利峰驾临草木洼老于也知道了，一天他在街上碰到洁云，感叹着说：“我以为老罗再也不会去你们家了，咋突然又去你家了？”

“不知他是哪根筋抽的。”

他定定看她几眼，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事才去的你家，你不说罢了。”

“他要绿化荒山。”

他一喜：“好事呀，咋你不跟我说。”

她纠正补充：“不是他要绿化，是他亲家。”

“不管是谁绿化，绿化了就成。”

她不抱希望：“上下嘴皮一碰，谁都会说，绿化荒山，要的是真金白银，他不在你这儿有所贪图，谁肯将白花花的银子撒在大山上？”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宁可碰了，也不让误了。你是咋跟他说的？”老于焦急地问。

“我让他找你谈，他不找，走了。”

老于捶胸顿足，一副失之交臂的样子。

她看领头雁痛惜非常，鼓动：“你去找找问问，行了，更好，不行，也不后悔。”

老于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