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期末考试还有整整一个月。
绍文、洁云学习都很紧张,尤其绍文,上次期中考试考的不理想,受到父亲严厉的训斥,期末考试,下定决心往好里考,所以学习起来格外用心。
星期日,洁云、朱丽娜等几个女同学趴在课桌上认真复习功课。
忽然从门外闯进一个农民模样的青年,他四下张望,急急忙忙朝洁云坐的方向走来。
洁云猛抬头见是他们村吕英才的儿子吕进,赶快站起,招呼他坐下。吕进还没坐稳,就急急地说:“早晨你的小妹跟我说,让我捎给你一句话。”
“啥话?”洁云见他诚惶诚恐,本能地问。
“她说你妈有病,让你马上回去一趟。”
“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他搔了搔头皮,“反正你得赶快回去,看样子,凤云很着急哩。”
洁云听了,更加不安起来。她看了看吕进,焦急地问:“大哥你几点回去?”
“我打算去榨油厂换点麻油,还想到百货大楼转转,给我儿子买件衣服,估计下午三点动身。”
吕进见洁云坐卧不宁的样子,说:“现在走还能赶上十点半的班车。好了,我得办我的事,你自己决定吧。”
洁云目送吕进走出教室,颓然坐在凳子上,胡思乱想起来。
教室里所有女同学纷纷围过来,有的劝她应该回去看看,有的则持反对意见,让她打听一下,母亲病得轻重,再作决定,因为这个阶段学习非常重要。
跟她最要好的同学朱丽娜、尤佳自始至终坚持让她回去看看,母亲病得不重更好,如果病得重,岂不耽误治疗时间。最后,她采纳了两人的意见,决定回去。
临走之际,她嘱咐朱丽娜务必告诉一下绍文。朱丽娜点头表示领会。
一进家门,她就发现凤云坐在炕沿上,眼睛红红的。凤云一见大姐回来,就有了依靠,她惊喜地迎了上来:“大姐,你终于回来了!”
洁云“嗯”了一声,迅速看着炕上躺的母亲,焦急地问:“妈病得咋样?”
凤云的眼泪成双成对滚了下来,哽咽叙述道:“前天下午,我散学回家,妈说她头痛,我也没在意,过了一会,她就小便失禁,神志不清。我慌了神,忙吩咐小弟看管妈,我就去请黄连贵。他诊了脉,摇头叹息说:‘你妈病得很不轻啊。除非去县医院不可。’你想,我一个女孩子,怎能把妈送往医院?再加上弟弟弱智,让谁照顾?我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还好,捱到晚上八点多钟,妈终于醒了过来。我赶忙扑过去,问妈好点没有,要不要通知大姐回来。妈坚定地摇了摇头,喘着粗气说:‘千万不要告诉她,让她好好学习,学习对她很重要。’于是我放弃了通知你的念头。给妈煮了碗挂面,让她吃下。十点钟,不知她是瞌睡了还是病情加重,又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她是忽而清醒忽而昏迷,有时还说梦话。我急了,呆了,就叫吕进把你叫了回来。”
洁云边听小妹叙述,边靠近母亲身边,凭她多年积累的一点经验,断定母亲得的肯定不是普通的病,而是危及生命的大病。她看着母亲昏迷不醒,心里焦急万分,但她仍能镇定自若,果断对凤云说:“我们必须把妈送往县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凤云天真地问:“怎样送呢,用自行车驮着去吗?”
洁云看了小妹一眼:“最好找辆汽车,实在找不到,只好借一辆马车了。”
凤云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大姐,就在妈病倒的那天下午,我看见张彪开车回来了。”
“是吗?”洁云轻松了一下,“不知他还在不在?”
“不知道。”
“那好,你守着妈,我去去就来。”
凤云看着姐姐匆匆消失在户外,眼泪又淌下了。
洁云看见出租车停在张彪家院里,心里有了希望,她腿上生风般推门进屋,见他坐在炕上和老婆韦良颖玩扑克。他们面前有一堆零钱,看来两口子也在赌输赢。
他们见洁云急匆匆进来,停止了手头的“工作”,招呼她坐下。
张彪看了她一眼,风趣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洁云,真是稀客啊。”
“五哥,”洁云以街坊邻居称呼他,直接了当地说,“我想麻烦你一下,把我妈送到县医院。”
“你妈有病了?”韦良颖问。
张彪两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她身上扫瞄,故意拉长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让我送,好说,条件嘛……”
“至于条件,好说,你要多少钱都行。”
“要一万,你有吗?”他轻蔑看了她一眼。
“你——”洁云看他那种不三不四的样子,真想一走了之,转念一想,母亲急需往医院送,还得靠他,低声下气地说:“求求你。”
韦良颖扭头对丈夫说:人家姑娘跟你商量正经事呢,看你……”
张彪换了一副腔调,笑嘻嘻地说:“那好,条件嘛,以后再说。洁云,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开车马上就送。”
洁云总算松了一口气,告别夫妇俩,匆匆返回家里。
约摸过了十五分钟,汽车停在院外。
洁云收拾好盖的铺的,另外预备了毛巾洗脸盆之类的东西。
她又从前后院找来两个年轻小伙子,将裹得好好的母亲抬进车里。
面包车发动要走,凤云提醒姐姐还没带钱,洁云猛然想起,急急地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总共还有四百元,是二姐从塞西市邮回的。”说着话,凤云飞快跑进屋,又跑出来,把钱递给大姐。
洁云接过钱一阵心酸,知道这钱来之不易,是二妹小小年纪打拼挣来的,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凤云见姐姐泪花闪闪,忙问是不是也不舒服。她慌忙摇头,把钱装起来。又叮嘱凤云好好看门,照顾好弟弟,转身钻进车里。
车开出村口,洁云探出头,见凤云站在路边仍向车行驶的方向眺望,又回头看着母亲病成这个样子,眼泪扑簌簌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