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见二妹异常兴奋回来,知道她这顿酒喝得恰到好处,忙给她沏了杯醒酒茶。
巧云接过,放在茶几上,说:“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今有白二妹巧计夺家产。”说完,掏出一纸文书让大姐观瞧。
洁云浏览一遍,说:“不值钱的破院子破房子还把你高兴成这样,白给我都要掂量掂量,你还要付租金把它租下来。”
巧云说:“你在山沟钻的犹如坐井观天,现在最值钱的是土地,在市内,得到二亩大的土地,那可值老鼻子钱了。”
洁云说:“草木洼的土地哪能跟市内比,你要在北京弄块土地,钱就滚滚来了。”
巧云说:“成功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一年五百租金不白花,我早晚也要挣回来。”
洁云见她说得言之凿凿,知道二妹不打无准备之仗,不再说什么。
张彪领上巧云挨家挨户走了一圈,回到家拍了拍肥嘟嘟的脑壳,对妻子说:“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是哪里做的不对?”
韦良颖说:“错就错在不该答应将你爹的家产叫那鬼丫头一人霸占。”
“没有啊。有协议,除小六子那份归她,我们哥儿五个算租。”
韦良颖摇着羽毛扇子,俨然一副诸葛亮的派头:“没有一回你跟白二妹两军对垒,占过便宜的,都是大败亏输。”
张五哥的酒醒了一半,后悔做事不过脑子,白纸黑字的协议已签,哇呀呀叫了几声,忽而又大笑起来。
“我夫如何发笑?”
“我笑白二妹光往出拿钱没收益,你想,村子里那么多闲房都没有利用价值,她能搞出啥名堂?六弟知道她做的是赔本买卖,不尅死她才怪。”
韦良颖说:“也许她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到头来不知能钓到大鱼不。”
张彪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那就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巧云回到啤酒厂上班,工作之余,她喜欢到各个车间转转,她来到灌装车间,见工人们戴着线手套做业,灵机一动,问郑主任手套是从哪儿买的。郑主任爱笑,没说话先笑,巧云问她笑什么。郑主任说你独揽财务大权,连手套从哪儿子买的都不知道,哄骗吃六顿饭的人去吧。巧云说我只管报账,不问其他,问的详细了,不招领导待见。郑主任说多干活少说话才对。然后问你问这个干吗,巧云狡黠地说天机不可泄漏。
巧云在车间东瞅瞅西看看,又逗留一会儿,出来,走到田厂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进去。
大凡厂子或单位领导都与财务人员关系比较亲近,为的是工作起来方便沟通,田厂长和巧云也不例外。
田厂长见巧云进来,示意她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两人聊了一阵,巧云说:“田厂长,我想找你商量个事。”
田厂长:“但说无妨。”
巧云说:“我在老家租块地,大约有二亩大,里面有房子,我想问问工人戴的手套是从哪进的,我想做手套加工业务,能不能把供应手套的业务给我?”
田厂长说:“我给你的报酬不少了,小六子和你的工资加起来比我还多,怎么你还嫌少,还要做买卖?”
巧云说:“我很知足。钱多不扎手,我还想多挣点,争取在市内买套楼房。”
田厂长笑着指着她的鼻头,说:“你呀你,真是得陇望蜀,不知足。想当年我出来打拼,整整蹿了十二年房檐头,最后实在搬不起家了,才在郊区买了幢六十平米的旧楼。你才租几年房子,就要买房住,是不是节奏有点快了。”
巧云边笑边说:“现在生活都是快节奏,慢节奏跟不上时代步伐了。”
田厂长说:“不怪你叫巧云,一张巧嘴咋说咋有理。”
“你同意了?”
田厂长说:“供应手套的是一家老客户,厂子在南京,你说我单方面撕毁合同,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当不住人家冲我要违约金。”
巧云说:“从那么远订货,路费也不少吧?”
“对方负责把货送到厂子里,我厂不花一分油钱。”田厂长加以说明。
巧云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加运费,手套的成本就提高了,还不是一个道理?”
田厂长笑着说:“你这鬼丫头,蛮精明的,不愧是会计,算的还是挺准的。”
巧云站起身,靠近田厂长,小声说:“南京那个手套厂给你提多少成,我给你提多少,决不让你吃亏。”
田厂长板起面孔:“收起你那一套。田某行得正站得稳,没有吃回扣。你想要把对方击败,生产出的手套必须得过关,价格嘛,只能低不能高。”
巧云像泄气的皮球:“这样我还能挣上钱吗?”
田厂长说:“我只要买你货,就不让你吃亏。”
巧云激动地说:“那就谢谢田厂长了。”
下了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大姐。
洁云万没想到二妹回去仅仅一个星期就将项目谈妥,真是厉雷风行,速战速决,不拖泥也不带水,暗暗佩服妹子的办事能力。
洁云的身子越来越重,明年六月份就要生产了,小王见她行动不便,重活儿脏活儿基本不让她干,宁肯下了班自己做,这样一来,她除了做饭,倒也清闲自在,一天遛遛达达,就把时间消耗掉了。
得知二妹要利用张老爷子的旧宅基地开办手套加工厂,她有目的地进去看了看。这处宅院是草木洼最大的一处院子。张家哥儿们多,打土豪分田地,村长特意将这处地主的宅子分到张家名下,在孩娃众多的时期,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起码住房不那么拥挤,占得开。一捱张家弟兄一个个长大成人,张老爷子准备利用这块地盖新房给儿子娶媳妇,国家又有了新政策,凡是儿子娶媳妇另立门户的,可以得到一处新房场,这样一来,张老爷子这一处旧院子就没有利用起来。张老爷子一死,彻底变成一处荒宅,屋里常有鸟雀飞入飞出,院子据说还有蛇出没,尤其到了夏天,蒿草长有一人高,张老爷子和妻子的遗像挂在墙上,胆小的人不敢进,听说半夜还闹鬼,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毛骨悚然。
她趴在窗外使劲往里看去,见纸糊的顶棚由于房漏,已经被雨水冲刷下来,一半在顶棚上挂着,一半垂在半空中,好似败军的旗帜;雨水淋过的墙上坑坑道道,倒也井然有序,顺着一个方向流下,可以用飞流直下三千尺来形容;正墙上挂着张老爷子和老妻的像片依然还在,两人脸上沾着鸟的粪便,看上去很滑稽。
大天白日,她觉得屋内哗啦哗啦有响动,好似风吹物件的声音,换成别人,早吓跑了,她却岿然不动,睁大眼睛,看看是何方妖精在作怪,看了半天,异物也没出现,索然无味在院子转悠起来。这处院子超大,能顶白家三个,院子一角有口井,长期不用,井口长满了荒草,她揭开盖子往里瞅瞅,深蓝的井水泛着朵朵莲花,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王八在井里游动溅出的水花。石头和泥垒成的院墙年久失修,塌了一半,石头缝里灰鼠蹿上蹿下,对陌生人的造访,熟视无睹。她吆喝几声,也没将其吓跑,反而跳得更凶。
从张老爷子旧宅出来,回到家,她对丈夫说:“把旧院子改造成手套厂,没有一万下不来。”
王冉说:“你操那个心干吗,也不花你钱。”
“我是说明年我生了孩子,别指望我干,你又上着班,没人帮她。”
“可也是。”
小王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