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里,医生经过初步诊断,刘芬患的是重型乙型脑炎。
主治医生钟大夫犹犹豫豫地说:“这种病能救治的可能性极小,就是抢救过来,也多半会变成植物人或痴呆。实施抢救,花钱多少不说,我们心里也没有成功的把握。”
洁云听了医生这一番话后,吓得脸色白了,觉得天在转地也在转,浑身血液凝固了。钟医生看到她的这种变化,责怪自己不应该对病人家属吐露“危言耸听”的真情,他问洁云张彪谁是病人的直系亲属。
“我是。”洁云发现张彪脸上有一种不易觉察的微笑。她泪盈于眶,恳求地说:“救救我妈吧!她是很好的一个人,只是命运不济,没享什么福,今年才四十八岁,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她。”
主治医生及在场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被眼前这个姑娘的言辞打动了。主治医生告诉她马上办理住院手续,去传染科作紧急处理。
继而,他又低叹一声,看了看病人,又看了看洁云,说:“据我所知,像你母亲这种病,至少得交押金两千。”
洁云心里一颤,天啊,只拿了四百,再说住院期间也要花钱。
钟医生怜惜地看了看洁云,转向身旁的一位医生:“苏医生,你看呢?”
“我看——”苏医生恰是住院处办理手续的负责人,“病人交押金是医院的规定,但凡住院的人都得交押金。从你和你妈的穿戴上看,就知道你们家不富裕,可是……”
洁云急急打断他要往要说的话:“苏医生,你说的我都懂,我的意思是说,你先给办了住院手续,至于押金,我马上出去借。”她说到这儿,临时又加了一句,“救人如救火呀!”
苏医生看着满脸焦虑的洁云,两手一摊:“姑娘,这个问题,我们在场的人谁也做不了主,如果可能的话,你得去找主管业务的黄院长。”
洁云好像黑暗中看到了亮点。她兴奋中带着担忧,担忧中有着希冀:“在哪里?”
“一楼副院长办公室。”
她回头对张彪说:“大哥,你在这里照料一下,我马上去找。”
张彪不耐烦地冲她嚷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你知道我开一天车能挣多少钱吗?今天真够倒霉的。”
她歉疚地看他一眼,含糊地应着,冲出急诊室。
她自顾自地迅速闷头走着,忽然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发现撞的不是别人,正是绍文。
绍文上下打量她:“你妈住院了吗?”
洁云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丽娜、尤佳告诉我的。我本来想去你们家一趟,可又一想,你是上午走的,她们是下午四点才告诉我的。这样一算,如果需要住院的话,你们也该到了,所以我就急急赶来了。”
洁云幡然醒悟。
“洁云,你妈呢?”
“现在她还没住院。”
“怎么?”
“急诊室的医生说,办理住院手续需要押金两千,可我只带四百。”
绍文为难地把头垂下。过了好一会,他扬起眸子:“如果可能,咱们再和他们商量商量。”
“我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他们说让我找一下黄院长,或许有一线希望。”
正说着,洁云发现一个医生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朝急诊室走去。她喊住了他,疾步走上前:“黄院长在吗?”
“我就是。找我干吗?”
洁云把母亲住院交押金的事全盘托出,最后说:“黄院长,看在我们家没什么经济来源的情况下,押金能不能不交?”
黄院长将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足足注视了两分钟,不紧不慢才说:“像你家这种情况,我见过太多了。倘若不交押金,那怎么得了,病人出了院,再转着圈子要住院费?说句实话,正因为屡屡出现类似情况,医院才采取这一措施的。”
洁云心中的小亮点变成了小黑点,她无可奈何看了看身边的绍文。
其实,绍文比她还急,急得他紧攥拳头,手心沁出了汗,额头也汗涔涔的。
“黄院长,她手头只有四百块,押上算了,你就开一次绿灯吧。”
“说句实话,苏医生押两千我都嫌押得少,你还让我开绿灯。哼!”
绍文见他满脸的不屑与轻蔑,火气也上来了,冷笑一声:“你知道病人是谁吗?她是我县民营企业家罗利峰的亲姐姐。你知道我是谁吗?罗利峰的儿子。”他一指洁云,“这就是我的姑舅妹子,是我的姑姑要住院。”
他的话使黄院长呆了,洁云更感到莫名其妙。她狐疑地看着绍文,心想,他喝醉酒了,还是神经不正常了,怎么尽说胡话。想着想着,明白了,原来他想唬唬他。
这一招果然奏效,黄院长没有了先前的轻视与傲慢,但仍装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语气明显柔和下来:“不管是罗利峰的姐姐也好妹妹也好,我们都要收押金。不过,我可以开个证明,等病人入院后再交。”
洁云大大松了口气。她不由看了看绍文,见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然后,他俩笑了。
他们随黄院长走进院长室,黄院长开了证明,洁云拿着去住院处办理了手续。在绍文、张彪的帮助下,刘芬终于住进了308房间。
张彪两只眼珠子在绍文身上搜寻着什么。他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不交押金,也能让病人入院。他安慰一下洁云,带着猜测的心情离开了医院。
黄院长专门向医院党委和领导作了汇报,出于人道主义和考虑到病人与罗利峰是直系亲属,一致决定,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全力抢救。
院长紧急组织了由传染科、呼吸内科、神经内科、耳鼻喉科、麻醉科、胸外科等科室主任、医师十人组成的抢救小组进行大会诊,迅速确定了治疗方案。病人从传染科转到了危重监护室,切开气管,插上氧气,开通静脉渠道,进行心电、呼吸、心率监护等措施。
最先进的医疗仪器用上了。
最好的药物用上了。
最优秀的医务人员来了。
……
时间进入晚上十点,刘芬仍在昏迷。
洁云、绍文焦急地等待着,两颗心在默默祈祷:快快醒来吧!
时钟又滑过一个钟点,刘芬经过与死神搏斗,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两双忧虑企盼的眼睛溢出了激动的泪水,两颗揪紧的心得到了放松,他俩奔走相告,像祝贺自己的生日一样祝贺着惊喜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