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娜的成衣店灯火通明,还没有打烊。
她一会坐下,一会又起来,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白洁云。
洁云手捂胸口,气喘吁吁:“吓死我了。多亏跑得快,慢一点,就被那人追上了。”
“是绍武吗?”
“想得倒美,看那体形,可能是罗利峰。”
朱丽娜:“他追你做什么?”
“很有可能被他瞧出破绽。”
朱丽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迭连声说:“这可咋办,咋办?”
洁云说:“你平时比我主意多,临到你头上,怎么就乱了方寸?”
朱丽娜说:“不到谁头上,谁不着急,换了你,能不急吗?”
洁云想起与绍文恋爱那时,遭到罗利峰的反对,又气又急,感同身受点了一下头。
朱丽娜问计于洁云:“你说我怎么能跟他联络上?”
洁云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有了。”
“什么锦囊妙计,快说!”朱丽娜眼里闪出光彩。
洁云说:“张彪的小舅子就在棺材铺打工,何不利用他?”
朱丽娜:“这倒是一条计策。你跟他小舅子熟悉吗?”
洁云说:“他的小舅子叫韦良原,曾经跟我三妹搞过对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搞成。”
朱丽娜眼晴一亮:“有这层关系,不利用,傻不傻呀。”
洁云:“这不我才想起来么。”
韦良原中午下班回家,跨进家门,一眼见白洁云坐在床边,有些意外:“姐,咋你来了?”
洁云站起,笑着说:“没得干,来你家串个门。”
韦良原说:“没吃饭吧,一块吃吧。”
洁云:“不了。等你吃了饭,问你个事。”
韦良原:“啥事?”
洁云看了看娟子,娟子识趣地走出里屋,她这才问:“是不是绍武关着,还不让出来?”
“可不是嘛。就因为搞个对象,父母不同意,被父母拘禁起来,失去了自由身。”
洁云:“现在的社会,恋爱自由,当老人的,不能那样做,绍武去告,他们没理。”
韦良原冷笑:“问题是他找的对象完全不符合罗利峰的标准,岁数偏大不说,长相平平。凭罗家的经济实力,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我看七仙女也能娶到家。”
洁云说:“一人一路眼。绍武偏偏就看上了朱丽娜,父母只有成全的份,没有拆散的道理。”
韦良原:“要说也是。”他看对方有话要说,问,“姐,你来我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吧?”
洁云轻轻一笑,给他戴高帽:“怪不得凤云相中了你,你真会猜心眼。不瞒你说,朱丽娜跟我同学,她深深爱着绍武,总想跟他结合在一起,见罗利峰夫妇百般阻挠,无计可施,想到我跟你有这么一层关系,叫我找你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让他出来一趟,见个面。”
韦良原为难地没说话。
洁云:“不敢吗?”
韦良原:“国家国法,家有家规。罗老板专门给我们开了会,谁有意放走他儿子,立刻从棺材铺滚出去。工人们上有老下有小,谁不想在棺材铺干,养家糊口,有谁傻到捅那个马蜂窝。再说,他把他儿子整死,也没外人相干。”
“你是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洁云冷峻地说。
韦良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洁云:“我让凤云跟你说呢?”
“这——”他不置可否。
凤云正在啤酒厂餐厅吃饭,接到大姐打来的电话,一听,原来姐姐叫他给韦良原打电话帮一下忙,她稍一犹豫,给韦良原打过去,待接通,她说了些埋怨的话,在韦良原听来,句句皆是润心润肺,情意绵长。凤云见心理战凑效了,然后才说出所求之事。本来韦良原就有愧于凤云,凤云实心实意跟他搞对象,他却婉言谢绝,令凤云很没面子。倘若在这件事上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一阵思想斗争后,他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韦良原对洁云说:“罗利峰对儿子防守严密,急不得,待我瞅准机会,一定让两人见面。”
洁云说:“拜托你了。”然后又说了些感谢话,走了。
韦良原看着洁云买来的一网袋苹果,心想,好吃难消化。
娟子何等聪明,丈夫打电话,她就在外屋听着,虽然对电话内容不甚明白,亦能猜出八九不离十,倘若韦良原品行不好,哪能博得女人青睐。从而对夫君更加敬重了。
娟子问:“你帮不帮?”
“就是想帮,也不能贸然行动。”
娟子:“在大是大非面前,你一定要拎得清哪头轻哪头重,不要为了所谓的感情就得罪衣食父母罗老板。”
这句话一出,韦良原不由打个冷战,清醒过来:罗利峰对他如此器重,怎能做出有悖于他的事情,那不是恩将仇报,是非不分?凤云啊凤云,你眼里有我,韦某何等荣幸,可人不是神仙,每天要吃要喝,我担心事情败露,丢了工作,一家子衣食无着。
元旦到了,韦良原胸前佩戴大红花代表造棺坊上台领了奖,罗利峰给他的授奖词:月月做二十口棺材,一年二百四十口,销量好,没有存货。
表彰会结束后,韦良原去财务室领了一个大红包,刘红艳鼓励他再接再厉,来年再创佳绩,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出。
他来到院子,见罗利峰散步,想起两口子对他的好,一时激动,扯了扯罗大老板的衣角,罗利峰一怔:“你要干什么?”
“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说吧。”
韦良原看着院里有人走动,说:“不如到你屋里说。”
罗利峰点头,二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罗利峰端坐正位:“有啥话你就说吧。”
韦良原:“主人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有句话憋在心里好长时间了,再不说出,就要长毛了。”
罗利峰精神一振:“什么话如此重要?”
韦良原娓娓道来:“前一阵子白洁云找到我,让我找机会放绍武出去,我思虑再三,也没干。”
罗利峰说:“在大院里,只要对我一个人忠诚就行,别人可以不考虑,看来我没有看走眼。”
继而,他脑中想起砖头上系红布条的事,与白洁云联系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偷袭不成,又找韦良原帮忙,多亏小韦忠心耿耿,若不是次子早已逃出樊笼,与朱丽娜过起了逍遥快活的日子。
他恼恨白洁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来与罗家没有任何关系了,还要干涉绍武的婚事,越想越气,怒火攻心,嘴上起了个大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