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在外乡打工的人们不论多远，都要回老家祭祀祖先，宋芳见巧云小六子张罗着要回，也跃跃欲试。

巧云说：“不怕张彪报复？”

宋芳看向小六子。

小六子只好说：“看我的面子，五哥也不敢把芳子怎么样。”

巧云冷笑：“就你那点面子，还没有一两重，”她拍了拍胸脯，“宋姐，你就放心大胆回，张彪要是不服，冲我来，我就不信制不了他。”

宋芳想起逃离草木洼那阵儿，一次回村，张彪仍纠缠不休，巧云逼迫他写“休书”的惊心动魄场面历历在目，自忖，只要有巧云随身护驾，姓张的就不敢把她怎么样。

巧云、凤云、小六子、宋芳同时回来，洁云非常高兴，特意与小王在村口迎接。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村。

正是农闲季节，人们蹲在村委会门口侃大山神聊，张彪眼睛一亮，发现宋芳走在三姐妹中间，有心上前答讪，见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衣裳光鲜的外出打工每个人，他咽了口唾沫，假装没看见，低下头抽烟。

小六子眼尖，从人群中将五哥甄别出来，高喊：“五哥，你往哪里藏，莫非不叫小弟去你们家了？”

张彪只好站出来，走到小六子他们面前，问长问短，当目光扫向宋芳，宋芳仍能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六弟，去五哥家吧。”张彪让道。

小六子看了看巧云，说：“哪家都一样，我先上洁云家吧。”

张彪见他走向白家，心里说，亲哥与大姨姐家能一样么，罢，罢，不去，还省饭省酒呢。

他无心坐街，回了家。韦良颖见丈夫嗒然若失，丢了魂一般，问咋的了。当她从他口中得知宋芳从塞西市回来，一愣怔，继而说：“你不是说她不敢回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他矢口否认。

她骂道：“谁没说谁是兔子。”

“你才是兔子呢。”

她见男人举起了拳头，当起了可怜虫：“才过几天好日子，狐狸精又来勾引你，你要是经不住色情诱惑，我就不活了。”

他想起昔日与宋芳打得火热，不论是感情还是金钱，付出了很多，姓宋的说不跟就不跟了，玩起了隐身术，很长时间才知道她投奔巧云，在啤酒厂打工。他气的是为了寻找她，吃尽了苦头，丢尽了丑，单单是公安人员将他押解回村，全村人都当成笑话来谈，更甭说他在市里过得是猪狗不如的生活。

五哥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又见妻子以死相逼，火山终于爆发了：“你去死吧，看我拉你不拉你。”

她不相信丈夫对她冷酷无情：“我希望不是你心里话。”

“表里如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大睁两眼：“你果真盼我早死，娶那个贱人？”

他说：“她比你年轻漂亮，谁不愿意找个上档次的。”

什么也不必问了，什么也不必说了，她心里凉得比三九寒天的河水都凉，找出一根绳子，扔在房梁上，挽个套，见他没有救她意思，将脖子伸了进去。

在张彪看来，妻子是作秀给他看，哪有寻短见的在人的眼皮底下，看着她把脖子伸进了套子，他犹如看猴子在表演，乐滋滋的。韦良颖却受不了了，绳子勒得她喘不上气，在慢慢失去意识中，看见一个白无常拿着一个勾魂锁拉着她走向灰蒙蒙不长草的蛮荒之地，黄沙飞扬，使她睁不开眼。走在奈何桥上，一个老太婆递给她一碗汤，她这才想起这就是人间传说的孟魂汤，喝了这碗汤，记忆不复存在，就变成了阴间一鬼。韦良颖贪恋人间的美好，虽然丈夫对她不忠，她以牙还牙，进行了报复，想起与二愣小交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怎能轻易放弃生命？她强烈反抗着，大喊大叫。这一叫还真管事，就见一人走来，一把将她抱住，将脖子慢慢从绳套里退出来。她浑身一软，栽倒在地。

“五哥，嫂子在你面前上吊，咋你不拦着？”小六子的声音。

张彪和韦良颖结婚以来，韦良颖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不知上演了多少回，到头来，都是有惊无险，在他看来，今天同样如此。没想到这回跟以往不一样，眼见妻子翻白眼蹬腿了，他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多亏小六子及时赶到，若不是韦良颖真的去见阎老五了。

韦良颖慢慢有了意识，悠悠醒转，从地上爬起来，见丈夫木头人似的站着，连哭带骂：“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见死不救，我要死了，变成厉鬼也不叫你安生。”

张彪嘿嘿笑着，不言语，任凭妻子把他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小六子说：“嫂子把张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相当于把我也骂了，你不感谢我救了你，反要听你骂，是不是忒不厚道？”

韦良颖这才止住了骂声。

小六子将礼物递到嫂子面前，说：“这是巧云给你买的羽绒服，看喜欢不？”

韦良颖打开，见是粉红色的，不由喜上眉头：“我最喜欢粉红色的了，穿在身上能年轻许多。”

“嫂子本来就不老。”

韦良颖说：“还是你会哄女人开心，让巧云买了件衣服给我，哪像你五哥，不冷不热，比冷血动物还冷血。就知道勾引小娘儿们，我怕他跟宋芳发生关系，说了几句，他就逼着我去死。你说跟他过得还有啥劲！”

小六子说：“嫂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即使五哥想跟宋芳恢复关系，宋芳也不同意，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就是啤酒厂一名工人。小伙子长得可帅气了，哪像五哥胡子拉碴，活像刺猥。”

张彪听说宋芳有了男朋友，顿时泄气了，但他还想跟她见一面，试图占她便宜。

他知道宋芳回来上坟，第二天一早，躲藏在宋家坟院旁边，待宋芳烧完纸站起要走，他几步跨到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宋芳一惊。

张彪阴森一笑：“我说宋芳，在这荒山野岭往哪跑？”

宋芳厉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张彪：“我就想问问，我对你不薄，为啥你不辞而别，离我而去，连招呼也不打？”

宋芳冷冷地说：“本小姐以前答复过你，在此不作解答。”

张彪嘲弄道：“还小姐哩，跟我睡了又睡，早不是处女了，比破鞋还破，自称小姐，也不怕笑掉大牙。”

宋芳反唇相讥：“你就是草木洼的败类，村里妇女的灾星，没被绳之以法，是你小子的幸运。如果你不收敛，早晚会被公安抓起来的。”

张彪火冒三丈，大声喝斥：“少他妈揭老子的老底，你也不是好东西，要是正经人，哪能让我睡上。你看白洁云，我巧设多少机关，人家就是不上当，哪像你，几个回合，就把你拿下了。”

宋芳想起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轻率投怀送抱，被他蹂躏好几年，一时无话可说。

张彪见有机可乘，趁机提出要求：“今天满足我，以前的账一笔勾消，不满足我，嘿嘿……”

“你要怎样？”

“你不是正在恋爱么，我就找到你的对象，说你以前跟我好，让你的美梦做不成。”

宋芳气得大骂：“你这个无耻之徒，害祸我到几时？”

张彪露出地痞的本性：“除非你死了，我就不纠缠你了。”

宋芳气得浑身发抖。

张彪趁她不备，早将她一把抱住，一张臭嘴就朝她脸上蹭去，在这危机时刻，只听一声断喝：“张彪，不得无礼。”

他抬头一看，见是巧云朝他飞奔而来，只好松开宋芳，怨怼她。

巧云一把将宋芳搂在怀里，对五哥说：“你但敢动她一指头，看我不收拾你。”

张彪：“你别狗拿耗子，搅了我们的好事，否则对你不客气。”说着，就要抢夺宋芳。

巧云把宋芳推在身后，对前来滋事的五哥拳打脚踢。张彪自恃大男人，力气比她大，与之过起招来，不想巧云在体育馆学过武术，几个回合就把他打翻在地。

她的左脚踏住他的肩膀，厉声喝问：“还敢不敢欺负宋芳了？”

他说：“打死我也不敢了。”

巧云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滚蛋。”

张彪灰溜溜走了。

巧云回头对宋芳说：“上坟也不叫上我？”

宋芳惊魂未定地说：“我有心叫你跟我一起来，见你还没起。”

“等我醒来，不见了你，紧赶慢赶跟了来。”

宋芳手捂胸口：“你要不来，我就遭到张彪的强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