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坐在炕上,与宋芳一起给未出生的外甥(外甥女)做小被子,两人裁裁剪剪,比划又比划,定下了方案,投入劳作。
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走进捂着脸,血从指头缝往出渗的小六子。
巧云放下针线活,惊愕地问:“咋了?”
小六子被五哥一刀刺在脸上,喝进肠胃的酒随着冷汗排出了体外,清醒多了,只听他说:“我叫五哥扎破了脸。”
巧云:“因为什么?”
小六子一看描述不当,加以修正:“我骂了罗利峰,罗利峰不干,指使五哥修理了我。”
巧云跳下炕,察看丈夫的伤势:好端端一张面皮,捅了个窟窿,就是痊愈了,也得留下疤痕。人活一张脸,帅气的小六子脸上有个疤痕,怎样度过漫长的人生路?
她越想越恨,从砧板上操起切菜刀,冲出院子,直奔张彪家。
张彪回到屋子,罗利峰问咋整治的,张彪说给他破了相,好端端的一张英俊脸,捅了一个窟窿。罗利峰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斟了一杯酒,与之对饮起来。
就在他俩推杯换盏之际,闯进手拿菜刀的白巧云。
罗利峰一愣:“你要干什么?”
巧云不说长短,上前将一桌菜哗拉拉推翻在地,菜汤洒了罗利峰一身。
罗利峰冲张彪下指令:“还不打?”
数次与白巧云交锋,张五哥均处于下风,他都有些怕她了,听到最高统帅下达的命令,他无动于衷,畏惧不敢前。
罗利峰气得大吼:“你算窝囊到家了,连个小娘儿们都对付不了。”然后捋袖子伸胳膊,摆开了架式。
巧云见他要与自己大比武,心里乐开了花。想起大姐就因为他,与心爱的绍文两离分,成为一生之痛,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教训一下,替姐姐出口恶气。
罗利峰来个坐蹲式,伸出胳膊,两手做出老鹰抓小鸡的动作。
巧云见他赤手空拳,“咣啷”一声,把刀扔在地上,大踏步向他走去。
罗利峰见她自投罗网,两手一拢,巧云游鱼般从他胯下溜走了,待他站起,反手一击,没想到巧云比他动作快了半拍,绕到他背后,照着屁股一踹,他站立不稳,晃了晃,栽倒在地。只一个回合,她就把他拿下了。
巧云来个大撇叉,一脚踩住他的后背,用另一只脚把扔在地上的菜刀划拉过来,横在不可一世的罗利峰脖颈上,厉声喝问:“你把我男人的脸划伤,该当何罪?”
罗利峰万没料到会败在黄毛丫头手下,不服气地说:“谁刺的找谁,与我何干?”
“啪、啪。”他的脸上挨了两记响亮的耳光,巧云怒吼:“你他妈还不承认,要不是你给五哥下达命令,他怎会对亲弟弟下毒手?”
罗利峰仍旧嘴硬:“就是我把你男人脸皮扎伤,又能怎样?”
“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说完,她扯住他的耳朵,一晃菜刀,半个耳朵生生削了下来。
罗利峰万没想到,白老二下手狠毒,将他的半个耳朵削下,忍着剧痛,将半耳捡起,往耳部安去,一时没找准位置,把半个耳朵贴在左脸上,看上去滑稽可笑。
洁云赶来时,不觉得罗利峰张冠李戴,有啥可笑的,只是意识到二妹闯祸了,祸事不小,急得在地上打转转。
要说男人就比女人强。张彪见罗大官人半个耳朵掉下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马上到医院去接,生恐晚了,不好安。他把半个耳朵用干净的塑料袋装上,搀扶起满脸是血的罗利峰,往外冲。
还没打开车门,就听巧云说:“你只顾罗利峰,你弟弟咋办?”
张彪一挥手:“上。”
巧云将小六子推上车,张彪开上出租车,风驰电掣冲出去,他担心县医院没这个技术,直接把车开到塞西市第一人民医院。
来到一院,他傻眼了,仓惶出车,兜里空空如也,面对急需要手术的二人,一没钱,二分身无术,经与罗利峰沟通,只好给绍文打电话,火速让他赶赴第一医院送钱。
绍文接到张彪的电话,就是一愣,两人几乎不联系,张氏主动给他打电话,莫非关联洁云?不容他多想,不友好地问啥事。当对方道出事因,他整个人都傻了,没想到白二妹野蛮到这种程度,竟将父亲的半个耳朵削去。他把车头掉转,朝单位相反的方向急驶而去。
来到医院门诊大楼门口,见张彪站在那里眼巴巴等着,一眼看到他,着急向他高喊,绍文走到父亲面前,见他疼得说不出话,又见旁边站着同样一脸血污的人,问他是谁,张彪说是他弟弟。两人同时就医,绍文一时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由,只好搀扶着因疼痛面目扭曲的父亲往里走。
一番忙碌,挂了号,住了院,主治医师说多亏送的极时,超过时限,就安不上了,罗利峰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想象,少了半个耳朵,怎样面对世人挑剔的目光,那样的话,生不如死,他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小六子的心态比罗利峰好,五哥照他脸部刺去,手下留情,没有扎深,只是将脸皮挑破,看得流了好多血,其实伤得不深。医生做了面部处理,敷了药,用纱布包裹一下,输上液,就不管了。
绍文见父亲渐渐平静下来,才开始一点一点向他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
罗利峰长叹一声:“幸亏你没娶白洁云,不死在白洁云手上,也得死在她妹妹手上。”
言过其实。
罗利峰说:“两口子过日子难免吵嘴,要叫她二妹知道了,抡起菜刀向你砍,谁能受得了。”
绍文明知巧云行凶,好比项庄舞剑,不便挑明,沉默起来。
罗利峰见儿子不接他的话茬,生气地背过脸去,没想到伤耳刚一接触枕头,疼得他“嗷”地一声,比杀猪的叫声还难听。
正在这时,沈家父女推门进来。
沈万江察看完亲家的伤势,才说:“听小女说你的耳朵让人削去半个,咋回事?”
罗利峰只好避重就轻说了说。
沈万江说:“山村女人就是野蛮,举起刀子的时候,也不考虑后果,造成重伤,那是要坐牢的。”
罗利峰咬牙切齿地说:“把耳朵削去半个,还不算重伤吗?我一定要把她告上法庭。”
沈万江点头:“那是必须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万江见亲家脸色苍白,精神不振,有休息之意,嘱咐他好好养伤,留下女儿伺候,告退。
毛豆见公公两眼微闭,过了一会,鼾声四起,抬头见液体一点一滴输入他体内,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绍文来到走廊。
她埋怨:“你爸办事真没准头,跟人打的什么架,老一老的。”
“不是我爸跟她打,而是她找的我爸打。”
“不管谁找谁,反正架是打了。你看这事咋处理?”
绍文一叹:“白巧云真是的,下手这么狠。”
毛豆一字一顿:“白—巧—云。”她突然福至心灵,问,“是不是白洁云的妹妹?”
绍文只好说:“她是白洁云的二妹。”
“为什么她要砍你爸?”
“我也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
绍文闻言,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