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文给洁云打电话，她以为他说动了父亲，不告了，没想到一接，却是让她去县城华府吃饭，对委托之事，只字未提。

放下电话，巧云、凤云、宋芳一起围拢过来，问咋样。她摇了摇头，然后说出来电内容。

巧云说：“他叫你去，就是要向你说这事，那还不去。”

凤云、宋芳立即附和。

洁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现在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家里有一辆摩托车，王冉骑着上班去了，骑自行车根本到不了，巧云说让张彪开车送你去。洁云说就他那张破嘴，要让他知道我跟罗绍文一起吃饭，白天没工夫，晚上也给说出去了。

巧云说：“让他把你送到饭店门口，别进去，也别等，吃了饭，你打车回来。”

洁云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一会儿，张彪把车开到洁云家门口，她上了车，车驶出村子，向县城方向奔去。

她不说，他也没问，车开进城里，她才说去华府，张彪说：“有人请你吃饭呀。”

她点头。

张彪：“去那里吃饭的人，大多点冰煮羊，是不是把我也捎带上，让我尝尝大餐的味道。”

她不苟言笑地说：“人家请我，你凑什么热闹。”

张彪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朝华府急驰。

来到华府门口，她叫停，从车上下来，见他不走，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给他：“我今天回不回说不上，拿着，去街上吃一口就走吧，别等我。”

张彪接过钱，两只贼溜溜的大眼看着她走进去，才掉转车头走了。

华府是新开的一家高档饭庄，占地十亩，上下五层楼，依山而建，富丽堂皇，以招牌菜冰煮羊而闻名，吸引着达官贵人、商业巨贾纷纷前来品尝。

洁云走进院里，环视四周，见绵羊山羊大小不等，有数十只之多，咩咩朝她叫着，她爱怜地上前摸去，发现是人工做的，好奇地问身穿蒙古旗袍的年轻漂亮女子：“咋不用真羊迎接客人？”

女子回答：“真羊要吃要拉，污染空气，用玩具羊迎接客人更有情调。”

洁云点头，正不知去哪儿寻找绍文，只见绍文从楼上下来，招手叫她。她随他上楼，走进三楼往左拐的餐厅，朱丽娜、尤佳、吴颖、陈小平站起，将她迎进来，惊喜之余，她看到徐刚、罗绍武坐在座位上冲她点头。天呐！这是场什么聚会，鱼龙混杂，新爱旧友，一勺烩。正不知所措之时，朱丽娜开讲了。

只听她说：“今天这顿饭局不是我请的，是绍文作东，本来我没有发言权，可我这人爱热闹，总想在这种场合说几句。大家看到了吧，我，徐刚，白洁云，罗绍文，以前都搞过对象，因为各种原因没成，个中原因，就不说了。时过境迁，我想开了，随跟谁，谁不跟谁，都是上天注定的，争也争不来，抢也抢不走。大家坐在一起，抛弃以前的恩恩怨怨，还是好朋友，你们说，不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阵掌声，回答了她。

掌声过后，她从座位上将绍武拉起来，喜气洋洋地说：“这是我的新朋友罗绍武同志，不用我介绍，你们也知道他是绍文的弟弟。”她走到徐刚的座位上，一把将他拉起，“你们对比一下，看谁更英俊些？”

吴颖：“当然绍文他弟更帅气。”

陈小平早就发现徐刚脸上有抓痕，此时终于逮住机会了，问：“徐刚，你脸上的伤，是不是老婆抓的？”

徐刚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脸憋得通红，悔不该听老婆的话，来吃这顿饭。

朱丽娜道听途说徐刚受妻子的欺凌，在家里没有发言权，她不信，今被陈小平指出，她才认真观察，果见他神情沮丧，可怜兮兮，她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为他的不幸遭遇寄予同情。她见除了洁云外，三个女同学都对他发出了嘲笑，及时说：“水煮羊的大餐马上就要端上来了，我给大家斟酒。”

尤佳、陈小平、吴颖才停止了窃窃私语的议论。

朱丽娜拿起酒瓶子给洁云斟酒，洁云用手盖住杯口，说：“我不喝。”

朱丽娜一时没明白过来：“大家都喝，你不喝，不好看吧。”

洁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朱丽娜明白过来，故意高声说：“几时生呀？”

“明年五月份。”

朱丽娜说：“大家记住了，明年六月份给洁云的孩子做满月去。”

其他人纷纷响应，只有绍文一言不发。他想起沈毛豆的肚子一马平川，始终鼓不起来，妇科医生说有可能怀不上，他不敢把毛豆的不育症告诉爹娘，怕他们着急，每当父母问起，只说想过几年二人世界，以后再说。

三杯过后，徐刚的神情才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他悄然细看罗绍武，见他一表人才，雄性十足，五官虽然没有阿哥精致，粗眉大眼也不难看，一看就是粗犷豪放的那种。他暗自祝愿朱丽娜能与罗老二拜堂成亲，了却他一桩心事。

绍武见他的情敌，唉，都是过去式了，算不上情敌，像鉴别文物的真假，眼珠不错向他扫射，端起酒杯，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带有警告性地说：“徐大哥，把那一段忘了吧，你违背初衷，背叛了她，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希望你以后只做她的一般朋友，为了咱俩有幸认识，干杯！”

徐刚提前站起来，听了绍武的警言，不无惶恐地说：“那是，那是。只是一般关系，放心，放心吧。”他端起杯，与绍武碰在一起，一仰脖子，灌进嘴里。五十二度的北京二锅头刺激着他的喉管很不舒服，眼泪被呛了出来，咳嗽两声，流到碟子里。

绍武带头跟徐刚喝了，朱丽娜不得不把杯端起来与前男友喝。

绍文想起与洁云恋爱时节发下的海誓山盟的誓言，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随着沈毛豆的出现，改变了航向，愧疚之情顿生，他端杯，与正在审视他容颜的洁云说：“咱俩也喝一杯吧。”

洁云收回目光，轻轻点头，打开一瓶杏仁露，跟他喝了一口。

尤佳等三个女同学心里明镜似的，她们就是陪衬的，朱丽娜徐刚、罗绍文白洁云，外加罗绍武才是酒会的主角，明确了主次后，三人编出各种说辞，变着花样向他们敬酒。

酒喝到一定程度，来者不拒，尤其绍文，心里不痛快，喝得最多，东倒西歪，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冰煮羊，成了冷水煮羊。羊肉一凉，腥膻味特别大，绍武见哥哥和徐刚还要喝，搛起一块羊肉在碟子里涮了涮，吃进嘴里，又吐出来，见服务员恨不得掀了桌子，赶他们走，一撂筷子，大声说：“散了吧，没有不散的宴席。”

众人起身，走出餐厅，尤佳、吴颖、陈小平见洁云跟在绍文屁股后边有话要说，纷纷告辞。

绍文晃晃荡荡，扭头见洁云紧跟其后，口齿不清地说：“别走了吧。住下。我给开房。”

洁云一想，绍文还没有告诉罗利峰是什么态度。顿了顿，她说：“不花你钱，我有钱。”

华府饭庄兼宾馆。洁云交了押金，住进四０八房间。

绍武与朱丽娜喝了杯醒酒茶也要走，绍文说：“别走。”

绍武酡红着脸说：“你也没给我们开房。”

绍文从裤兜里抓出一把钱：“去吧。”

绍武大喜，推着朱丽娜出了房间。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酒入愁肠，人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很容易醉。绍文开始还跟洁云有一句没一句说话，看看实在支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他若是在床上睡一夜，第二天起来，算什么事？洁云急得团团转，有心把绍武叫过来，将哥哥送回家，又一想，不能打扰他与朱丽娜的好事。她坐在椅子上等啊等，等他醒来，问问罗利峰到底告不告，回去好向二妹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