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鼠负痛拼着老命往张老爷子旧宅蹿去,满指望找到水源纵身一跳,免去一死,岂料存水的大台缸没找到,一头钻进堆放柴草之处,干柴遇烈火,越燃越旺,它疼得又一跃,弹跳进了屋子,又来个二级跳,上了房梁,将报纸糊的顶棚燃着了,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椽子着了,檀条着了,啪啪响着,往下掉带火的木头片子。
观看的群众见张家旧宅失火了,纷纷回去拿洗脸盆和水桶赶去救火,怎奈火势太大,没人敢近前扑火,眼睁睁看着老房子烧成灰烬,却无能为力。
张老大傻了,宋位几也傻了,想不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看来大白鼠真是灾星。张老大不干,要找白洁云算账,宋位几拦住,说了一番话,张老大没了脾气,只好认倒霉。
张家其他兄弟不干,质问老大,火是她点的,凭什么不让她包赔损失,老大灰心丧气地说:“老宋说白洁云帮了咱家的忙,要不把小白老鼠烧死,它们会为大白鼠报仇,张家一门会接二连三出事,直至死人。”
张老二不解地说:“你不是说宋位几要将大白鼠放生吗,怎么又要处死它?”
张老大说:“我问宋大师,他说所谓放生,就是让它升天。”
张老三心有不平地说:“白洁云把老宅的房子烧了,不出一点血,说不过去吧?”
张老大深深叹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宋大师说白洁云姓白,大白鼠也姓白,两个白死磕,白洁云把大白鼠磕死了,为咱家除了害,老张家应该感谢她,不应该找她麻烦。”
处于惊恐中的张老四一甩头,没说什么走了,其他弟兄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呆愣一会,一甩袖子,离开了老大家,一时间,屋里又恢复了死一般寂静。
妻子脸色灰白地说:“谁跟白洁云作对,谁就没有好下场,当初要是把房子给她二妹开牛场,就不会落得这个结局。”
张老大如斗败的公鸡般,说:“连道行很深的宋位几都不敢招惹她,处处为她圆场,像我们没有本事的人更不敢得罪她。我看咱们做个顺水人情吧,把老宅让出来,给巧云养牛吧。”
张嫂尽管不情愿,事已至此,只得同意。
白巧云做着月末报表,接到大姐打来的电话,一听,原来是大姐把张家众位弟兄摆平了,以张老大为首愿意让她回来办牛场占老宅,不附加任何条件。她兴奋地问大姐是如何摆平的,洁云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巧云佩服地说还是你行。
不几日,巧云请假回来。她与大姐来个大大的拥抱,才开始说话。
洁云说:“现在牛市低迷,正好是养牛的最佳时机。等你的牛发展起来了,牛的价格也上来了。”
巧云对养牛前景看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有养牛的地方,一切就好办了。”
她稍事休息,就让大姐陪同去看张家老宅。当看到焦土下的废墟,不禁唏嘘不已,九间正房倾刻间变成一片黑乎乎的模样,真的让人感叹不已。假如这些房子不被大火烧掉,当作牛舍该有多好。可又一想,不烧掉,张家弟兄也不会轻易答应将其让出来。看来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这样一想,心情反倒轻松了。
在巧云张罗养牛上,张彪始终站在她这一边,大力支持。
他听说弟妹回来了,赶到张宅旧院,指手划脚给她规划设计蓝图。他指着足有五亩大的院落说:“盖成简易棚,养一百头牛没一点问题,你要忙不过来,五哥给你当帮手。”
巧云笑着说:“多谢五哥。我是这样想的,先小打小闹,买几头母牛先繁殖的,我和小六子呢,工作不能丢,雇人照看着,待形成一定规模,我们辞职,专门回来养牛。”
“这样最好。两不耽误。”张彪赞成道。
说干就干。巧云联系了县城做彩钢的,很快就将牛舍盖起来了。又拉来了砖头、水泥、钢筋,盖了三间人住的房子。从牛市上买来十头成年母牛,与兽医站相关人员联系,采用工工受精的方式,配了种,等这一系列相关工作做下来,一个月过去,田厂长催着她去上班,她只好委托五哥暂时照看,匆匆赶赴啤酒厂上班去了。
韦良颖见丈夫一心扑在巧云建的牛场上,出租车也不开了,心存疑虑地问:“你对牛场那么上心,是不是对你兄弟媳妇有意?”
“啪!”一个大耳刮子扇在韦良颖脸上,只听张彪詈骂道:“你当我是牲口,见着谁都行。那是我弟弟的媳妇!”
韦良颖捂着肿起的半面脸,嘟囔着:“不出去开车,吃啥喝啥?守在牛棚内,巧云也不会给你开工资。”
张彪说:“巧云临走靠给我了,连这点也指不上,你说还能指望啥。所以,我就给她好好照看着,哪怕不出车。”
韦良颖带有挖苦的味道:“想不到你的思想境界这么高,真是没看出来。”
丈夫讪讪没说话。
一日张彪去县城饲料厂给牛拉饲料,在街上碰到罗利峰,罗利峰问好长时间没见,去哪了。他说哪也没去,忙活盖牛圈养牛了。
罗利峰问:“改行了,不跑出租了?”
“不是不开出租,而是给兄弟媳妇帮忙。”
罗利峰问:“是不是小六子他们?”
张彪点头。
罗利峰想起白巧云喝酒论输赢,白白从他那里拿走三十万元,直撮牙花子,酸溜溜地说:“巾帼不让须眉,你那兄弟媳妇有两把牙刷子,将来了不得。”
“敢想敢干,比她姐强。”
罗利峰想白洁云如她妹子的性格,也许不会和大儿子分手,如果两人结合,会是什么情况?有一次他在街上无意碰到白洁云,见她肚子微微隆起,知道怀孕了,而儿媳沈毛豆的肚子平平如也,这使他焦虑万分,看着罗氏丧事服务中心的事业如日中天,当他渐渐老去,无人继承,又想到绍文结婚多年,连一男半女都没有,懊丧不已。
张彪和大财主攀谈一阵,满指望能混顿酒喝,没想到罗老板连让字也没有,他只好悻悻拉着饲料回来。
吃饭期间,张彪说:“罗利峰越来越小气,连顿饭也不肯管?”
妻子洞察一切地说:“不是他不想跟你喝,而是没心情。”
张彪一愣怔:“咋你知道?”
韦良颖平静地说:“韦良原跟我说的。”
张彪想了一下,说:“没钱人不心宽也就罢了,有钱人不心宽,那是自找的,谁让他想不开。”
韦良颖说:“你这话说得有问题,我不赞成。”
“那你说说?”
韦良颖说:“不是老罗想不开,而是现实摆在那儿,不得不惆怅:大儿子结婚好几年了,连个孩子也没有,二儿子搞个对象实在差强人意,他能高兴得起来么?虽然日进万金,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他内心苦闷得很,常人是理解不了的。”
张彪点着头说:“要是这么说,他的确不心宽。”
韦良颖长叹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