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九点二十分提前散会，他一看时间尚早，叫上秘书小唐，连车也没开，直奔棺材铺。来到门口朝里一望，院里连个人影也没有，两眼一瞟，见两侧贴着两副标语，一侧写着欢迎牛县长来丧事服务中心视察工作，另一侧写着欢迎牛县长前来相亲。

牛二心里明白，他在县政府班子成员里头只是副县长，照正县级还差半格，罗大官人这么写，无疑往高抬他的身价，感觉很受用，走起路来都要飘起来了。

唐秘书见两则标语用语不同，内容迥异，皱了皱眉头，跟在领导屁股后边往院里走去。

绍武左等不来，右等还没等上，在屋里呆不住了，跑到院子放风，见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进来，意识到走在前边那人就是牛二，赶紧跑到放置大钟之处急切撞起来。

罗利峰与冯长交谈甚欢，猛听钟声响起，大叫一声不好，赶忙跑出来，冯长也跟着出来。冯长一见牛副县长姗姗来迟，哈巴狗似的跑上前，与之握起手来，同时把罗利峰介绍给他。好在老罗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工人听到钟声响起，知有紧急情况，争先恐后出来，自动站成两列，手中摆动各色旗子，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

牛二没想到罗利峰将场面搞得如此隆重，脸上笑成了一朵大红花，向工人们招手致意，在冯长、老罗的簇拥下，走进办公室。

他环顾一下老板室，见气派豪华，在某些方面超过了他的办公室，羡慕地说：“罗老板名不虚传，不愧是我县的首富。”

“哪里，哪里，我只是一介商人，哪能跟县长相比。”罗利峰谦逊地说。

说得牛二哈哈大笑。

牛二喝着刘红艳沏的龙井茶，问：“门口贴的标语是你手书的吗？”

罗利峰：“让你见笑了，正是在下所写。”

牛二夸赞道：“想不到你的书法还挺有造诣，不像有的企业家满口粗话，胸无文墨。”

说得冯长缩了缩脖子。

罗利峰以为牛二第一件事相看绍武，没想到他却提出下车间转转。老罗心想，多亏标语写得对路，原来他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私事，对他先公后私的行事风格很是赞佩。

在罗利峰、刘红艳、冯长的陪同下，牛县及唐秘书在各车间转了一圈，牛二见各作坊挂着不同的牌子，工人一丝不苟干着各自的活儿，由衷地说：“分工还挺细。”

老罗说：“不细不行，细才能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牛二频频点头。

参观完作坊，牛二又在院子转了一圈，见院子阔大，没有充分利用起来，随口说道：“想不想护大经营范围？”

“做梦都想。莫非牛县长能帮我承揽业务？”老罗赶紧说。

牛二说：“目前我县的殡仪馆使用空间狭小，寄存的骨灰盒越来越多，再过几年，就存不下了，你跟殡仪馆联合经营，将骨灰盒移存你这儿一部分，怎么样？”

罗利峰高兴地说：“再好不好，麻烦牛县玉成此事，罗某感谢不尽。”

牛二笑笑：“待我问问，给你回话。”

罗利峰得寸进尺地说：“我想开个火葬场，这么大的场地，足够用了。”

牛二说：“目前还没有个人开办火葬场的先例，从法律法规和文件上是不容许的，如我所说，联合经营还行。”

老罗明白一切地点点头。

一行人走走停停，回到老板室。

牛二端坐主位，扫了一眼，说：“令公子在哪儿，叫来一见。”

罗利峰指派妻子出去叫人。

刘红艳来到儿子的住处，见绍武穿一身紧身衣裤，紧紧巴巴贴在宽大的身躯上，看上去很滑稽，头发倒是理了，胡子也刮了，可衣服穿在身上实在不合体。这样去见牛县，给他第一印象便是没有将相亲之事重视起来，一旦牛二恼羞成怒，可咋办？

绍武见他的穿着引起母亲不满，无所谓地一笑：“买的就是紧身衣服，没办法。”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母亲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争取面试过关。他答应着，随母亲来到老板室。

牛二抬眼一看，见小伙子长得身材魁梧，高高大大，一张国字脸上五官端正，已有八分满意，再往身上瞧去，一身短衣打扮，将高大的身躯紧紧裹住，倒也线条分明，不明白这是随意装束还是独树一帜，拿眼直视罗利峰，希望他作出合理解释。

罗老板见儿子穿成这样，简直气炸了肺，恨不得上前扇他几个大耳刮子，面对牛二和唐秘书不便发作，急中生智，为儿子辩护起来：“我这个儿子惯常使枪弄棒，常常一身短衣打扮，闻鸡起舞，练就一身真功夫，三五个人，近身不得。”

牛二高兴地说：“想不到还是体育爱好者，噢，不，武林中人，无独有偶，我闺女不爱红妆爱武装，看来真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了。”

绍武直叫苦，弄巧成拙，被牛女缠上，那就脱不开身了。早知这样，装扮成书生模样，文文弱弱，兴许逃得一劫。

罗利峰听到牛县对儿子的夸赞，心想，绍武已入了他的法眼，婚事有望能成，心下不胜欢喜，为了彰显儿子有一身真本事，提出叫五个工人与他对打。牛二一听要摆擂台赛，像小孩似的，一蹦三丈高。

屋外摆开一张长条桌，牛二、唐秘书、罗利峰、冯长、刘红艳坐在桌子后边当裁判，五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已被叫来，就听罗利峰对他们说：“你们五人打绍武一个，出手要狠稳准，把他打趴下，算你们赢，有奖励，倘若绍武把你们揍倒，白挨打不算，还要扣除奖励绩效工资。”

五人听罗老板有此一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信此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还是当父亲的说的话么，五个人打一个人，怎么也能占上风。假如一招不慎，将罗二小子打残废了，就捅娄子了。他们面面相觑，半信半疑看老罗。罗利峰又说一遍，他们才相信罗老板不是说的玩，暗暗捏紧了拳头。

绍武本来就在气头上，又听父亲吩咐五个工人下手要狠，悲哀地想，虎毒不食子，怎么他连一点怜悯心也没有，悲怆之情顿生。

刘红艳见儿子要吃亏，用胳膊肘碰了碰丈夫的手，示意他收回成命。罗利峰不为所动，刘红艳有话要说，就见牛二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只好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

五个工人不傻，见罗老板暗暗向他们使眼色，马上明白他是正话反说，所谓往狠里打，是说给牛县长听的，不当真的。一旦理解了其中的要义，他们将拳头松开了。

一场龙虎斗正式拉开帷幕。一开始工人就心照不宣，完全做样子给牛县看，他们大喊大叫往绍武身上扑来，绍武躲闪腾挪，避实就虚一一击破，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一个个趴在地下起不来。

看得牛副县长哈哈大笑，对绍武连连称赞：“文武全才，文武全才呐！乘龙快婿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