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梁爆发的疫情迅速向全县各个地方蔓延,大有席卷全县之势,引起了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县委书记命令各社区各乡镇务必重视起来,各单位一把手负总责,层层落实,不留死角地排查。
一连三天的大排查,在泽丽乡以外又发现二百例,所幸及时将他们集中隔离起来,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又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发现疫情外溢,别的地方宣布解封,人们行动自由了,由于疫情发源地是泽丽乡,在泽丽范围内,仍实行的是封闭管理。春播在即,靠天吃饭的农民情绪波动起来,胆子大的农夫公然拆除围栏,赶着驴马车装载种子去地里播种,负责看管的人拦也拦不住,处理几起,更加激起民愤,大有揭竿而起的势头。
王冉居家观察五天,身体状况良好,没有被传染上,已经正常上班了,他是包片领导,上梁归他管辖,此时坐在书记室,跟蔡书记汇报上梁民众的动向。
蔡书记听完汇报,沉默良久也不说话,最后低叹一声:“上梁不解封,是上边的意思,乡里私自解封,上边怪罪下来,我担不起责啊。”
王冉理解他的苦衷,上级领导考虑问题片面,只想把疫情扼杀在摇篮里,忽视了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农民伯伯,春天不种下粮食,到秋天就没粮食可收,一家人吃啥喝啥。他想了想,说:“要不,向上级反映反映,变通一下,错过了播种季节,损失太大。”
蔡书记想了又想,坚定地站起,毅然叫上司机,开上车向县城进发。
来到县政府,走进李副县长的办公室,李副县长正在办公,一抬头见是泽丽乡的书记,不悦道:“不防疫,来我这儿干什么?”
蔡书记不卑不亢向他说明原委。
李副县长挠了挠头皮,自我检讨地说:“我只想把防控工作做好,忽视了春播,实在是考虑不周,在此向上梁人民作检讨。”
蔡书记见他不官僚,满心欢喜要走,只见他又说:“我向大县长汇报完了你再走。”蔡书记理解地点了点头。
老蔡又在他的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李副县长从外面进来,说:“大县长基本同意你的请求,他特别叮嘱一定要做好防疫工作,争取防疫与春播两不误。这点,你能做到吗?”
蔡书记点头:“一定要按照大县的批示做好一切工作,向你和大县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当王冉得到县里对上梁的专门批示后,高兴地对洁云说:“谁说上级领导是教条主义,这不考虑问题很周到嘛。”
洁云比他还高兴,激动地说:“县领导都这么富有人情味,我为上梁做点啥呢?”
“你还能干啥,都快生孩子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的吧。”
她知道丈夫没有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佯装生气地说:“说你是榆木疙瘩脑袋,你就是不开窍。”
王冉更加糊涂了,问:“你能为上梁人做啥贡献?”
她再也不想跟丈夫绕弯子了,说:“给每户发五斤鸡蛋。”
王冉说:“除去搬走的,至少还有五十户,加起来就是二百五十斤。鸡场存有那么多鸡蛋?”
她说:“自从鸡下上蛋,到现在,有。”
“那就让三不俊等人装五十几个塑料袋,推车送去。”
洁云:“白白送出去,你不心疼?”
王冉大方地说:“你都不心疼,我心疼得又是哪门子。”
她不由靠近他,猛不丁照他脑门上吻了一下:“你真好!”
麻酥酥的感觉直抵王冉心灵深处,他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肚子,听到胎儿在母腹中欢快的拳打脚踢,深知女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不易,更加对敬重起来。
三不俊和小傻子推着胶皮车,车上装着鸡蛋出了村口,迎面碰到张彪开车回来,他把车停下,问这是要干啥,三不俊实话实说。
张彪一笑,说:“白洁云收买人心,收买到外村去了。”
三不俊见他说话有失公允,争辩:“这不叫收买人心,叫支援,捐献。”
张彪连连点头:“还是你会往她脸上贴金。咱村那么多贫困人员都吃不上她的鸡蛋,她却往外村送,这叫肥水流了外人田。”
小傻子再也憋不住了,为洁云正名:“谁说我村困难户没吃过洁云的鸡蛋,凡是她看可怜的,经常拎着往家里送,杜大婶赵来顺就不用说了,村西王大娘一见白洁云就给她伸大拇指。”
张彪无话可说,摇上车玻璃要走,复又摇下,说:“小路近便不走,走大路,绕多大弯子。”
三不俊说:“山路崎岖,怕弄怀,多跑几趟,啥都有了。”
“这点不够吧?”张彪看了一眼车上的鸡蛋,说。
三不俊:“五十多袋,车上才装几袋,得跑好几趟。”
张彪不相信地问:“一家不落都要送?”
二人点头。
张彪被洁云的真情所感动,毛遂自荐说:“用我车,一次拉过去,省得你们来回跑。”
三不俊:“再好不过。”
张彪的车停在上梁村委会门口,人们以为是来卖鸡蛋的,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掏钱要买,张彪说:“不卖。”
老太太睁着混浊的眼睛,说:“不卖,你来干啥?”
张彪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神气十足地说:“不卖就是不买。”
三不俊见五哥想借洁云的名头往自己脸上抹粉,及时说:“老大娘,这是我村白洁云鸡场的鸡蛋,她见你们村封村以来,人们没有挣上钱,发善心一户发五斤鸡蛋,你拿一袋吧。”
老太太激动地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好人呐,好人!”说完,拎了一袋鸡蛋走了。
一时之间,村民都知道临村的白洁云无偿为他们发一袋鸡蛋,勇跃前来领取,场面有些混乱起来。
三不俊见这么多人挤到车上争相领要,对小傻子说:“拿张纸登记一下,怕的是有的人领了,混水摸鱼又要领,一家不能领重份。”
小傻子还没说什么,就听张彪说:“我对上梁熟得很,哪个人长什么样,闭着眼就能想出来,胆敢二次来领,一眼就能看穿,你们发你们的,我盯着呢,决不让贪小便宜的人占上便宜。”
小傻子见他有此一说,也就没找笔登记。
全村现有住户五十三户,是洁云与老洪核实后,分发装袋的,一袋不多,一袋不少,发到最后亏了两袋,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妇女相跟着来领,车上却没有了。
小傻子与三不俊交换一下眼神,小傻子质问张彪:“你是怎么把关的,谁多领了两袋?”
张彪手足无措,红着脸说:“一定是刚才趁人多的时候,眼皮子没有蛋皮子厚的人重复领了。”
三不俊说:“我们从洁云手里领的是正好的,无形中短了两袋,她还以为是我们贪污了呢。”
张彪说:“一袋多少钱,我给钱吧。”
三不俊、小傻子不置可否。
老头和中年妇女眼巴巴看着五大三粗的壮汉。
张彪只好按鸡蛋的现行价格折合成钱,给了两人,三不俊和小傻子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