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大腹便便,就要临盆,王冉本打算日夜守在家里等待着孩子出生,偏巧农业局组织他去市里参加培训。临走之际,小王说让妈来吧。洁云考虑到一来就是一个月,老爷子在家没人做饭,说,医生说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到那时你学习也回来了,就别让妈提前来了,农村的生活条件咋说也不如县城。小王只好放弃让母亲提前来的想法。
这天喜鹊在枝头叫喳喳,吵得她心烦意乱,拿根棍子虚张声势吓唬,往常亮出架式做打,它吓得早已飞走,今天怎么赶也不走,她只好将棍子一扔,回屋躺在炕上休息。
门外一声汽笛响,她爬起来朝外张望,映入眼帘的是朱丽娜和罗绍武手挽着手走进来,紧随其后的是罗绍文,在罗绍文身后的是一位绝世美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电光一闪,那不是罗绍文的妻子么,曾经去杏树园找过她。朱丽娜携罗绍武光临寒舍她能理解,久不来往的罗绍文与妻子前来,着实使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惴惴不安迎出来,朱丽娜见她眉心挂了把大锁,笑着说:“我的老同学,没想到吧?”
她没说,而是更深看向朱丽娜。
朱丽娜说:“其实绍文和他媳妇不想来,是我动员他们才来的。中学生谈恋爱一般是不成功的,不成,情谊还在嘛。不要搞得像仇人那样,就没意思了。”
绍文忙附和点头。
沈毛豆见白洁云身怀六甲,而自己结婚多年,肚子不争气,一马平川,气馁地把头低下。
绍文跨进高大的门楼,他就感觉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五间锃明瓦亮的大瓦房给他以全新的感受,再也不是过去低矮破旧、木格小窗的土坯房了。家具的新潮,快赶上城市家庭了。他不住唏嘘。
朱丽娜开他的玩笑:“洁云把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你应该高兴呀,看你唉声叹气的样子。”
绍文说:“我不是唉声叹气,这是高兴呐。”
毛豆小声说:“她把日子过成咋样有你啥相干,一会高兴一会愁苦所为哪般?”
绍文刚要辩解,洁云说:“中午吃啥饭?”
朱丽娜道:“包饺子。”
洁云遥想当年绍文、徐刚来她家玩,两人比赛包饺子,绍文包出的饺子好看,而徐刚包出的饺子则像死耗子,朱丽娜大加赞赏绍文日后必定成为贤丈夫,洁云心里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如今他已成了别人的模范夫君。造化弄人,她感叹不已。
她从冰箱拿出一块猪肉先消着,然后去院子一角拔了一把葱,言说包猪肉大葱馅饺子。
身怀有孕的人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大悲大喜。前男友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造访,对她的心灵冲击很大,再加上又剁馅又拔葱,她忽觉小肚子一阵剧痛,裆部热辣辣的,情知不妙。她把刀一扔,捂住腹部,蹲在地上,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朱丽娜正在和面,见洁云表现异常,急忙跑过来,问:“咋了?”
洁云:“我可能要提前生了。”
绍文见朱丽娜手足无措,大叫:“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往车上抬送医院。”
朱丽娜这才反应过来,去院里转了一圈,找来一块门板,在此之前,绍文从柜里找出婴儿的小衣服小被褥,一行人急急忙忙将洁云抬上了车。
毛豆见绍文开车要走,上了副驾座,他看她一眼,命令:“下去,让朱丽娜跟着去。”
“为啥?”
绍文:“她俩是好朋友,能照顾上。你和她没得说。”
毛豆不情愿下了车,朱丽娜上了副驾。
奔驰车出了村子,一路狂奔,往县妇幼保健院而去。
六十里的车程,半个小时就到了。接生医生说多亏提前将产妇的裤子趴下,否则孩子会被捂死。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产房,妇产科医生把孩子抱给洁云看,她看到自己的生命又有了延续,一时百感交集。虚弱的她看了眼身上掉下的肉,又沉沉睡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公婆已站在她的床前,他俩看着有个男生跑前跑后殷勤照顾着,问儿媳他是谁。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洁云装作没听见。
王父见绍文出去洗婴儿的尿布,跟了出去,问:“你是谁,好像跟洁云非常熟悉?”
绍文难于启齿,总不能说我是白洁云的前男友,看她男人不在,义务服务吧。
王父见他脸憋得通红,拒绝回答,生气了:“你若不告诉我,请你走开,这里不需要你。”
绍文说:“我是谁重要吗,倘若今天不去白洁云家,临产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那才叫危险呢。”
王父沉着脸说:“你别跟我说别的,我就问你,你是谁,为什么对我儿媳妇关怀备至,是不是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绍文凄苦一笑,心想,我若怀有不纯之目的,岂能在你们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早就暗地行动了。你这老头,活这么大,也不想想,真是猪脑子。
王父见问话得不到答复,一下子来了气,一把揪住绍文的衣领,将他拖到产房,抬起脚照他的腿弯子踹去,绍文没站住,摔倒于地。只听王父高声问躺在产床上的儿媳:“他是谁,今天必须说清楚,否则我饶不了他。”
这一惊非同小可。洁云猛地睁开眼,见身躯高大的罗绍文被老爷子踹倒于地,而老爷子口口声声让他交代问题,她立时感到两个乳房的奶水急速往里缩,慌忙将婴儿抱过来,塞进小儿的嘴里,不管婴儿怎么吸吮,一滴奶水也吸不出来。她的一颗心往下沉,往下沉,沉到暗无天日的地底,眼泪不自觉地蜂涌而出。
朱丽娜听老头子咆哮,从产房外破门而入,见绍文伏在地上,接受着王老头无端的指责,气不打一处来,对王老说:“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是我们发现你儿媳临盆,及时送到医院,你别好赖不分,忠奸不辨。”
王父气咻咻说:“他怎么就跟白洁云纠缠到一起了?”
朱丽娜冷冷一笑:“说起他跟你儿媳鬼混的历史可有年头了,绝对比你儿子早。”
王老头眼睛充血:“照你这么说,我儿子戴了顶西瓜皮帽子?”
朱丽娜一心想气他:“真让你老人家说对了,兴许眼前的婴儿不是王家种儿。”
老头子气得暴跳如雷,不容分说又朝绍文狠狠踢了两脚,受辱般几步跨到床前,抓起婴儿就要往地下摔,吓得洁云奋不顾身跟他抢夺。
朱丽娜方知玩笑开得大了,老头子失控了,大声说:“你要把孩子弄死,你得去偿命。”
老头子气喘如牛地说:“反正也是野种,一命抵一命,正好。”
朱丽娜见震唬不住脱缰的老马,上前帮着洁云争夺孩子。
王母见老头子难敌四手,急了,上前帮着老头子,口中说道:“反正也不是王家根,不如大家一起去死吧。”
绍文见打成了一锅粥,急忙站起来,出去搬救兵。
“大事不……不好了,他们要摔孩子。”
医生护士闻言,都不相信,医生说:“好不容易把小生命接到人间,怎么又让他回归自然?”
绍文:“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们赶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没命了。”
医生护士才觉事态的严重,急急忙忙跑到产房,果见四个大人为争夺婴儿打得不可开交。
医生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在医院里,医生的话还是具有一定的威慑力的,平地一声雷,四个人同时住手,婴儿悬空,重重摔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来,啼哭起来。洁云心如刀搅,抱起婴儿,泪如雨下。
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王父受到巨大侮辱似的,说:“这不是我的孙子,是我儿媳妇偷男人的结的果。”
医生见老头穿得干干净净,像个国家干部,提醒说:“你说话得负责任,随便一说,那要吃官司的。”
王父摆出不讲理的样子:“我就这样说了,能把我怎么样?”
洁云流着眼泪说:“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他绝对是王家的骨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王母再也忍不住了,说:“那你说说,你和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啥关系?为啥他要无微不至关心你?”
众目睽睽之下,洁云不好详说,只说等回家向你们解释。
王父王母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