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地习俗,头胎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做满月席。
由于王父王母一直不承认孩子是儿子的,始终提不起兴趣,对给孙子做满月席缄封其口,一字不提。
还差五天孩子就满月了,夫妻俩见老人不张罗,心急如焚,心想,再不筹备,就来不及了。
夜间,趁婆婆睡熟后,洁云对王冉说:“看来爸妈是不准备办了。他们要是不张揽,咱俩张罗。你拉个名单,该请谁不该请谁,好准备。”
小王对父亲极度不满,抱怨说:“孩子都快出生一个月了,我爸还没露面,真是世间少有。”
洁云为公公辩护:“也许忙吧。”
“忙个屁。都快退休了,谁还拿他当年轻人使唤。”
洁云一时无语。
小王说:“到现在孩子还没起名,叫什么好呢?”
孩子的名讳,洁云原打算让公公婆婆起,因为他俩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人民教师,属于知识分子,起的名字一定响亮。谁知他俩怀疑孩子来路不正,别说起名了,就连多看一眼,也是奢望,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孩子还没有名字。每当乡干部、村里人来探视,免不了要问孩子叫什么,当得知还没有名字,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孩子没有正式的名字,上户口都是问题。
洁云深思熟虑地说:“叫丢丢吧,意即爷爷奶奶把他遗忘了。”
“大名叫什么?”
“只需前面加个王字。”
小王磨叨着:“丢丢,王丢丢,别说这个名字还挺好听,得,叫定了。”
乡长、书记都送了月子钱,自然在请之例,王冉在乡里人缘好,大部分人或是送钱或是送物,到时,一并请到家里吃喝一顿;洁云在村里的人性人人夸,一户出个代表,就是八十多人,加上小王的同学洁云的同学,少说也有一百四十人,一桌按十人计算,就是十四桌,十四桌的食材得提前准备,上轿子才扎耳朵眼,根本来不及,除非上饭店订桌。去饭店请人,没有在家操办热闹,夫妻俩统一意见后,着手筹办。
王母见儿子要给孩子做月子席,一把将他拉至院子一个墙角,阴沉着脸说:“你不怕丢脸,我还怕丢脸,我建议取消。”
小王不高兴地说:“我给孩子办满月酒,咋就丢人了?”
母亲警告:“孩子来路不正。”
小王一听就火了:“孩子明明确确从洁云肚子里生出来,我又滴血认亲,咋就来路不正了?难度你老人家还要唱一出现代版的《狸猫换太子》不成?”
母亲咬定青山不放松:“除非去做亲子鉴定,否则我和你爸不会认下这个孙子的。”
小王知道母亲钻进牛角尖了,为难地说:“还差三天丢丢就满月了,从时间上显然来不及了,妈,不行这样吧,孩子满月一过,我带着孩子陪着你们去做。”
母亲摇了摇头,看那意思,立马就去,多耽搁一个小时,对她都是折磨。
小王苦恼地说:“通知都发出去了,总不能改时间,另行通知吧。”
母亲不依不饶:“我不管,反正满月前必须做,否则我和你爸都不来参加孩子的满月席。”
小王犟劲也上来了:“不参加就不参加,离了你们,我照样将丢丢的满月席办得顺顺利利、风风光光。”
母亲气急败坏:“好你个王冉,翅膀硬了,连妈的话也不听了。你嫌我碍眼,我走还不行嘛。”
小王以为母亲在说气话,没想到一甩袖子,她果真走了。
洁云眼见王母拉着儿子出了屋子,知道婆婆又给丈夫出难题,心里忐忑不安,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进屋,情知这个难题委实不好解答,将孩子放在炕上,出了屋子,听到旮旯有人用脚踹李子树,慌忙走过来:“咋的了?”
王冉气愤地说:“妈呀妈,你咋就这么执拗呢?”
洁云往四外望了望,黑洞洞的,问:“妈呢?”
“走了。”
“去哪里了?”
“回家了。”
洁云:“黑灯瞎火的。咋不把她拦下。”
小王还在生母亲的气:“由她去吧。反正她也不想在咱家呆。”
洁云要把王母追回来,王冉不让,她只好作罢。
王母与儿子吵了一架,正在气头上,说走就走。她大步流星走出村子,天色越来越暗,天上的乌云将半个月亮遮挡住了,大有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她胆子本来就小,看到此般天气,有心折返回去,又怕遭到儿子的耻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方走。
走到冯长儿子出事地点,刮起一股旋风,沙子迷了眼,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蹲在地上揉起了眼睛。哪知越揉,眼睛越涩,越睁不开眼。只听一声怪笑,吓得她三魂出了两魂。
“老太婆,往哪里去,看看我是谁?”
王母立起身形,用另一只好眼看去,见距一米开外有一个身穿寿衣之人直挺挺站在那里,除了头发是黑的外,其他部位都是白的。她声音发颤地说:“你是人是鬼?”
那个怪物阴森森一笑:“实话告诉你,我是鬼。”
王母说:“人鬼阴阳两隔。我不曾害你,你也别害我。”
怪物狂笑不止,王母毛骨悚然。怪物终于停下笑声:“我生前敬重白洁云的人品,跟她搞过对象,怎奈我福薄命短,开车一头撞树上死了。我劝你,不要怀疑孩子不是你的亲孙子,的的确确是你儿子与白洁云的产物。好好配合你儿子儿媳将满月酒办下来,比什么都强。”
王母:“可我老是怀疑孩子来路不正,是罗绍文与白洁云私通的结果。”
怪物哈哈大笑:“你要是这样认为就大错特错了,白洁云可不是朝秦暮楚,生活不检点的人。纵然她曾经和罗绍文爱得死去活来,也做不出那种勾当。”
眼里岂能揉进沙子。王母眼里进去一粒沙子,正在难受。她灵机一动,说:“只要你把我眼里的沙子弄出来,我就信你的话。”
怪物盯问一句:“你可要说话算话。”
王母:“我都往六十上奔了,不是小孩子。”
怪物点头,僵尸般奔奔跳跳来到她面前,伸出皮包骨带有腐臭的手照她的左眼抠去,吓得王母往一边躲。怪物张开黑洞洞的嘴说:“别动,掰开你的眼皮才能往出赶沙子。”
王母立定,怪物掰开她的左眼皮,轻轻朝她的眼里吹了一口气,王母眨巴几下眼,大喜:“咦,好多了,真神奇。”
怪物:“回去吧。给儿媳道声歉,好好过日子。吾去也。”一阵阴风刮过,王母再睁开眼,怪物已不知去向。
王母犹如做了场梦,呆愣片刻,想起怪物说的话,心想,只怕是白洁云使的阴招,我才不上她的当呢,她大踏步往山外走去。走着走着,她像想起什么,从路边折了根桃木枝,一路小跑走出深沟,往大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