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三见洁云死活不让他走,把鼻子都气歪了,咬牙切齿地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开!”
“我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样?”
丁老三攥紧拳头要打,又一想,不可造次,将老于打伤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一旦将姓白的打伤,更加麻烦。他只好虚打实吆喝,吓唬着让她走开。哪知洁云死缠着他,就是不让他走动半步。
丁老三只好乞求地说:你就行行好,放我出去吧。你看猪饿得肚子都扁了,再不喂,就瘦了,卖不上价了。”
洁云冷冷地说:“放你走行,老于怎么办?”
“他是一不小心碰石头磕的,跟我没关系。”
“我明明见你用石头打的,怎么会跟你没关系?”
丁老三眼珠转了转,说:“都说你是好人,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洁云杏核眼一瞪:“我再是好人,也不能是非不分,真假不辨吧?”
丁老三情知她不会放过他,撒丫子就跑,哪知洁云一个扫堂腿,他“扑嗵”一声摔倒于地,地上正好有一摊猪屎,沾了他一脸。他恼羞成怒上前就打,她一闪身躲过,将他的两条胳臂拧住,轻轻喝了一声,“给我蹲下。”两手一用劲,把他摁翻在地。
洁云轻而易举将丁老三制服,看得小丁目瞪口呆。他走向前去,说:“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擒拿术?”
她说:“跟白巧云学的。开鸡场包杏树园没用上,没想到用在你三叔身上了。”
小丁露出羡慕的表情。
丁老三趴在地上嚷嚷:“你还是我侄儿吗,眼见你三叔被人欺负,你不管,还要跟她拉呱。”
小丁说:“向人向不过理。你把老于打伤了,不给他看,还想跑,洁云不该管么?”
丁老三无言以对,低下了脑瓜子。
洁云:“废话少说。你给于书记包扎伤口去吧。”
无奈,丁老三搀扶着老于走向黄连贵的诊所。
丁老三拒不拆除横亘在街上的猪圈,打伤老于,后被洁云制服,很快在村民中间传开了。人们说洁云不是村干部,比村委员小丁都管事,管的是好事,管的是正义。倘若她不及时出现,丁老三早就逃得没影了,更甭说给老于看病了。
洁云连哄孩子带做饭之时,于妻胳膊上挎着竹篮进来,里面装着柴鸡蛋。
“嫂子,见外了。”
于妻:“老于说没有你,丁老三早就跑了,包扎伤口还得自己花钱。送点自家鸡下的蛋,不成敬意,别嫌少。”
她说着,放下篮子,洁云拿出一个盆子,将鸡蛋放进盆子,二人进到里屋说起话来。
“那些占官道的户是什么状况?”洁云一心想知道丁老三打书记在村民中造成的影响。
于妻说:“持观望态度。因为丁老三还没拆。”
洁云说:“那就让他尽快拆了。拖一天,造成的不好影响就多一天。”
“理是这么个理,可老于伤不好,不便上街。”
洁云干脆利落地说:“我去找丁老三,让他尽快把猪圈拆了,人们见他拆了,便有人主动拆。”
于妻感怀不已地说:“你不是村干部,胜似村干部,村民要把你选上就好了。”
洁云说:“老于当得就挺好。”
于妻嘴一撇:“当得好连多占公家地方的也拆不下去?丢人不丢人!”
洁云:“公家的地方就如唐僧肉,谁不想多吃一口,这个工作,谁当也不好办。”
送走于妻,她就在想,利用丁老三打书记作反面教材,给他一点颜色,从而震慑一下那些钉子户,让他们把多占的边边角角拆掉,早日美化乡村。
王冉下班,道听途说丁老三把老于打了,多亏白洁云拦截,他才没跑成,去诊所给于书记包扎了伤口。
吃饭期间,他见妻子眉头紧锁,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说:“你的正义受到村民的褒扬,有啥不开心的?”
她忧郁地说:“丁老三一日不拆猪圈,我一日不开心。”
“只是时间问题,早晚都得拆。”
“明年拆,一切都晚了。”
他笑笑:“哪能等到明年,老于伤一好,他就得拆。”
“我想让他现在就拆。”
“你也不是村干部,没有权力让他拆。”
“正因为我不是村干部才发愁。”
他哂笑:“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王副乡长的夫人,我得为你着想,拆不下去,影响工作进度,你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他一把将她搂住:“我的好媳妇,你能为我考虑,谢谢你!”
丁老三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洁云进来。他一见她,本能往后一缩,用敌视的眼光看她。她笑笑,跟他拉起了家常。她说东道西,就是不提今天发生的事。他猜不透她来的目的,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
屋里烟雾缭绕,呛得她连连咳嗽。
“三叔,自从婶子驾鹤西游,你一定孤苦凄凉吧?”
丁老三想起得了肝癌前年死去的妻子,泪花闪闪,不说话。
“想不想续弦?”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给儿子讨媳妇把我的存款掏空了,家里值钱的就这几头猪了,你们还不让我好好饲养,还要把猪圈给拆了。”
她耐心地说:“你睁眼看看,谁们家养猪把猪圈建在街当心,既不美观,也影响人们出行。”
他闭眼想想,除他家外,没一户将猪圈建在街上的,冬天还好说,夏天离老远就能闻到猪的屎尿味。他睁开眼说:“别人是没把猪圈建在街上,可他们堆在街上的柴草同样占着官道,有的还圈起一块,长期霸占着。”
她笑笑:“我也不是睁眼瞎,清楚谁们家占谁们家不占。我的意思,你先把猪圈拆了,至于多超占那几户,我去做工作,保证让他们拆。”
他冷笑:“你是不是半夜偷柿子,专拣软的捏?你要是这么想的,我偏不拆,等那几户拆了,我再拆也不晚。”
她一看好商好量不行,加重了语气:“你可是把书记打了,倘若我不拦着,老于的老婆就捅到派出所了,要是那样的话,你哪能在家里跟我叫板,早去派出所呆的去了。”
老百姓怕见官。丁老三更怕。别看他在草木洼一亩三分地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走出村口,比孙子还孙子。有一年光也县城起会,他领闺女去赶会,有三个混混儿看上他闺女长得好看,百般戏逗,他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个混混儿脸都要挨到他闺女脸了,他抓起一把草木灰往他闺女脸上抹去,花容月貌的丁家女顿时丑陋不堪,三个小混混儿不知所措,目瞪口呆,他趁混混儿愣怔之际,拽着闺女飞也似的逃离现场。妻子见闺女出门打扮得一枝花,回来时满脸污黑,惊问怎么了,他不好意思说,闺女才道出原委。妻子骂他窝里横,出门比稀泥还软。
他语气不那么强硬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那是。”
“你想让我怎样感谢你?”
“将猪圈拆了,就是对我的最好的报答。”
他底气没有那么冲了,还想讨价还价:“话说在前面,我拆是拆,另外几户,占着不挪,我还要重盖。”
“没问题。”
“多会拆?”
“当然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拆。”
“等我在院子盖起猪圈再拆,要不然,猪乱跑也不是个事。”
“好吧。”
谈妥后,她走出丁家门回到自家。
小王眼巴巴望着窗外,见妻子回来,迎出来,问怎样。
“搞定。”
他问采取的是啥措施。
她答:“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他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乡干部,比我会做群众工作。”
她不客气地说:“那是。”
他笑着说:“想不到一向谦虚低调的白洁云同志尾巴也翘起来了。”
她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丢丢受气氛的感染,手舞足蹈,与父母互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