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乡村集市,除绍文外,一人买一件东西,也算没有白逛,相比较之下,就属沈万江买的物件大,只见他牵着高头大马离开集市,来到停车的地方,想把马拴在车后边,待车一启动,马随车走。
绍文连忙摇头:“这样不妥吧。这不成慈禧太后时代马拉火车了吗?”
沈万江说:“我跟老佛爷那时不同,机动车拉马,这标志着时代进步了。”
绍文苦笑着。既然岳父大人别出心裁这么做,他也不好反对,于是帮岳父把马拴在车后,一行人上了车,发动了引擎。这一荒唐做法果然引来人们好奇的目光,人们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有的人笑弯了腰,有的人笑得肚子疼。他们生活在乡下,从来没见过高级轿车拉着马走的,拍手称奇。
马毕竟没有车跑得快,也就是绍文开车技术娴熟,能猜度马的行走速度,车速尽量与马的奔跑速度不相上下,这样才能相随相走,不至于出现车开的快而马跟不上的现象。
车从泽丽乡开到光也县足足用了三个小时,车上人心情焦躁,都不耐烦了。沈万江见所有人对他产生了不满,笑笑说,去老罗那儿打个尖休息一下,顺便让他看看这匹马,点个赞。毛豆说这样一磨蹭,何时才能回去?沈父说路过你公公家,不进去不好看吧。毛豆无话可言,只好顺从了父亲。
绍文听说要进父母家,心情无比激动,不自觉加快了开车速度,不曾想沈万江嘴里说的赤兔马的脚力跟不上,头不时碰到车上,车上出现几处破损,马头也受了伤。沈万江不心疼宝马车,而心疼马,连忙提醒车开慢点。
车不紧不慢开到罗氏丧事服务中心,罗利峰站在院子里指手划脚指挥工人卸木头,一扭脸见车后边拴匹高头大马进来,感到奇怪,心想,世道变了,车拉起了马,刚要上前看个究竟,从车上先后跳下大儿子大儿媳和亲家,而另一个人,他不认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沈万江将汪胜介绍给罗利峰,罗利峰紧紧握住他的手,口称汪老板好,久仰,久仰。
老沈迫不急待拉老罗的衣角让他观瞻枣红马。
罗利峰煞有介事绕着马左看三圈右看三圈交口称赞,真乃宝马也,问他从哪里讨来的。沈老板兴致勃勃向他说出买马的简单过程。老罗说沈大官人办事就是干练,这么大一匹马三下五除二就给搞定了,怪不得事业风生水起。
绍文见父亲一个劲对岳父说些肉麻的话,显出不爱听的样子,欲走开。只听父亲说让他把马牵走,喂草料,他不情不愿只好照办。
沈万江、汪胜随罗利峰来到办公室,刘红艳献上茶,宾主开始热聊起来。
老罗问:“你怎样把马弄回市里?”
老沈说:“老办法。”
老罗摇头:“交警部门就不干。”
老沈问:“你说用啥法子?”
老罗说:“雇个农用车拉吧。”
老沈:“听你的。”
小赵不止一次听罗利峰说起绍文的岳父的名头,早就想见识一下沈万江的风采,听说沈大老板驾临棺材铺,以征询罗利峰以何标准招待为幌子闯进办公室,目睹了沈万江的容貌。
在她眼里,沈万江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但见他举手投足是那样的温文尔雅,慢条斯理,不急不躁,不像罗老大说风就是雨,心急气躁,而人家一看就是有素质有涵养的人。
待小赵走出,沈万江打着哈哈:“出去的那位,跟你关系不一般吧?”
老罗暗自一惊:“何以见得?”
“从眉眼上就能看出。”
老罗佩服地说:“老沈真是火眼金睛啊。不瞒你说,我俩关系确实不一般。”
老沈:“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敢在嫂夫人眼皮底下行不轨之事,不怕揪下你的脑袋?”
老罗眼一瞪:“反了她了。在家里,我就是天我就是地,她敢挑战我的权威,我看她是不想在家里呆了。”
沈万江见老罗霸道的样子,刚要加以规劝,刘红艳进来,给杯子续水。
他们又说了会淡话,罗利峰见沈万江汪胜无聊之极,提出去棺材作坊看看。
沈万江平时很少看到棺材,参加友人的追思会,看到的都是骨灰盒,能亲临现场看工人如何将一口棺材做出,对他的吸引力还是蛮大的。
梁师傅和韦良原师徒合伙将一口棺材做得快要成形之际,一抬头,见在罗利峰的带领下进来两个陌生人,停下手里活儿,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
罗利峰说:“你们忙你们的,我们随便看看。”
师徒俩又忙碌起来。
沈万江见这口棺材用料上等,做工精细,摸着棺材板,啧啧称奇。
老罗说:“他俩的木匠活在我这里是一等一的,做出的棺材往里倒一桶水滴水不漏,别说往出渗尸液了。”
沈万江感叹着说:“可惜我百年后享用不到棺材,要不是在你这儿定做一个,等我咽气后,往里一躺,要咋舒服有咋舒服。”
老罗说:“像你为社会做出这么大贡献,跟市领导说说,能不能特批,不火化。”
老沈说:“比我贡献大的有的是,没一个特例,我也不给领导找麻烦。”
老罗眼睛一亮:“把骨灰盒装进棺材,相当于享用棺材了。”
老沈:“那叫放屁脱裤子多找啰嗦。我才不那样做呢。”
老罗拍马屁说:“看来你把身后事看得很淡,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
老沈看他一眼:“别给我戴高帽,我没有那么淡定,我只想提前钻进棺材享受一下。”
老罗以为亲家说着玩呢,看他神情又不像,迟迟疑疑说:“你真要钻进去?”
老沈点头。
老罗劝阻:“大活人钻进棺材不吉利吧,我看算了吧。”
“你记得送我那口棺材模型吗?”
“当然记得。”
老沈:“当时我也很生气,真想把它一把火烧掉,汪胜汪老弟劝我摆在办公桌上,没准带来好运。听人劝吃饱饭。我将它放在桌子上,开始不习惯,时间一长,习惯成自然,每天不看几眼,浑身不舒服。自从棺材上桌,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如日中天,我才相信南方大佬将棺模摆在桌子上的道理。”
老罗心里念着阿迷陀佛,也就是他敢打破常规,送给他一口镶着金边的棺材模具,赢得沈大老板的好感,若不是闺女也不会顺顺利利嫁入罗家,成为他的儿媳。潜意识里,他认为他办了件好事。岂不知当初沈万江接到他的馈赠,差点跟他翻脸,多亏他不在跟前,要不是朝他脸上就扔过来了。绍文没说,老沈没说,毛豆更不会说。至今老罗蒙在鼓里,对送亲家那口小棺材,心里美滋滋的。
罗利峰猜亲家的心眼,再一次问:“你真要钻进棺材提前享受人生?”
“那还有假?”
老罗见棺材完美收工,对老沈说:“那就钻进去吧。”
沈万江纵身一跃,跳了进去,肚朝天躺着,直叫舒爽极了。
梁师傅与韦良原惊呆了。棺材是给死人准备的,大活人钻进去像什么话,成何体统?他俩想破脑袋都整不明白,不呆不傻,一团和气,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他,没死就着急躺进去,难道是盼着自己早日升天,不想活了?
老罗见他俩满脸疑惑,摆了摆手,意为不要管他,只要他高兴就行。
沈万江在棺材里静静躺了一会儿,跳了出来,推着汪胜也进去躺会儿。
汪胜说虽然我不惧这玩意,我也不想进去。
老沈说沾沾我的灵气,说不定你买卖的规模就能跟我一般大。
汪胜说我一天进去躺十回,也赶不上你。
老沈促狭向罗利峰一使眼色,老罗不敢不遵,与亲家合伙将汪胜装进棺材,汪胜哭笑不得进去躺了一会儿,说,里面就是舒服,能闻到真正的木头味,不像有的棺材是用五合板做的,一股甲醛味儿,埋进土里不到二年全烂了。
得到亲家好友的认可,老罗誓将罗氏品牌做强做优,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