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做饭外行,做出的饭伺候自己还行,别人上眼一看,立即就没了食欲。洁云在小六子吃饭期间去了趟,见他烙出的饼比包公的脸还黑,炒的菜也许是放酱油多了,黑乎乎一片,看得直反胃。
她说你这样凑合着吃,时间一长,肯定得把胃吃坏了。
他说要想挣钱,就得吃点苦。
她说要不这样吧,去我家吃吧。
他说我回来不是呆三天两天就走,而是长年住下,一天两天行,天天去你家吃,绝对不行。
她说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交几个饭钱也行。
他眼睛一亮:真的?
她点头。
他说别让我姐夫不高兴。
放心吧,你就来吧。
从此以后,小六子就在大姨姐家吃饭,回牛棚睡觉。
一天他放牛回来,显得非常兴奋。
洁云定定看他几眼,猜不透他有什么喜事。
他没等大姨姐问,口袋倒瓜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半天,她没言语。
他不解:我给你出口恶气,你还不高兴?
她说他们来干啥?
他一摇头:他们没说,我也没问。
她陷入深思之中。
一连过了十几天,这天她将孩子安顿睡着了,百无聊赖,想起罗绍文一行人来草木洼可不是纯粹来玩,也许有其他事吧。听小六子说常买她鸡蛋的汪胜也来了。还有个女的,看得像罗绍文的媳妇,而另一个跟他们关系很近,打眼一看,很有派头,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只可惜妹夫没问清楚,就将他们轰走了,倘若是来考察,办好事,岂不耽误了么。
她想给罗绍文去个电话,问问,犹豫再三,也没能将电话打出去。一则好久不联系,唐突给他打电话,他怎么看?二则王冉最怕她跟前男友联系,一旦让他知晓,不找麻烦才怪。亲子鉴定的阴影时常笼罩在她的心里,想起来,感到浑身发麻。罢、罢、罢,管他来干什么,不找她就完事大吉。各人过各人的,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平静了些。
老于倒背着手进来,令她猝不急防。她将他让进来。
他端详着屋中的摆设和干净的环境,不由啧啧称赞。
他说:“你们家越过越好,我这个当书记的,也就放心了。”
她说:“乡干部家过不好,那就出问题了。我看你还是操心其他家吧。”
他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欢迎?”
她抿嘴一笑:“我是说你把注意力集中在贫困户上,我们家就不要挂在心上了。”
老于一笑:“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叫我上你们家。”
她猜不透他来是啥意思。
他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草木洼打造成美丽乡村,看的外表是华美了,人们从穿衣到吃饭,相应也得提高,幸福指数才能上升。老于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才来她家跟她商议的。
当她了解了书记的用意,说:“小丁是村委委员,你应当跟他合计,我没有担当任何职务,不敢随便发表言论。”
他说:“你虽然是个女的,很有主见,又是高中毕业,我就爱跟你讨论。”
她说:“现在的大学生遍地都是,高中毕业又算得了什么,我看你还是找丁委员商议去吧。你找我,让他知道,会不高兴的。”
他说:“群策群力,才能拿出真知灼见,我想小丁不会想不开,其实他的心胸还是挺宽广的。”
她还要说什么,他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对集体的事很上心,咋现在不积极了?”
她有些心烦地没吱声。
过了一会,她说:“你知道前几天来我村那几个人干啥不?”
他一摇头:“只听别人说过,可没见。据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等你打听清楚是什么人,再来找我,到时咱俩再合计。”
他虽然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听话地一点头,出外打探去了。
他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问到赵来顺头上,老赵说那天他在山上刨药材,见那几个人跟小六子在一起,不妨问问他。
老于二话没说,上山找到小六子,问起了那天的事。
小六子想不到于书记对那几个人还挺关心,拣知道的跟他说了说,末了才说,其中有以前跟我大姨姐搞过对象的罗绍文。老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洁云让他出来自己打听,她怕瓜田李下,人们说闲话。
老于问来问去,也问不出所以然,回了家。
老婆见他东游西逛,也不去地里干活,生气地说:“当个破村干部,连活也不干,指望那几个工资,能生活?”
老于笑笑:“走在街上,看到村容村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很自豪,当我卸任了,人们提起是我在任时改造提升的,你说我心里有多美。”
老婆把嘴咧到耳根叉上:“啊呸!是上面投资的好不好,你只不过张罗张罗,怎么功劳就记在你头上,臊不臊?”
“那也是在我当书记期间修造的,这一点,任何人也不能否认。”
老婆可不想就此展开讨论,给丈夫歌功颂德,她说去西沟那块地拔拔草,草快长得半人高了,不拔,玉米不长,秋天没得收获。
老于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对妻子说:“你把我那一套西服找出来,我要去市里一趟。”
老婆不悦道:“乡里县里还放不下你,还要市里。去市里干什么?”
老于故意卖关子:“天机不可泄漏。”
老婆板起面孔:“你不说,我不找。”
他这才说出此去何因。
她淡淡地说:“找罗绍文,应该白洁云出马,煤窑旧口,好套近乎。”
他严肃地说:“你就别污辱洁云了,她不是那种人。还是我出马,问清楚了,再跟她说吧。”
白洁云的人品是全体村民公认的,她没再说什么,只好翻箱倒柜找到了只有丈夫出门时,才舍得穿的那套蓝色西服。
第二天老于踏上了前往塞西市的旅程,去罗绍文所在的单位一打听,才知道他请假,有十二天没上班了,具体干什么去了,也不清楚。
他怅然若失从市公安局出来,走在街上,不知往哪里去。
老于走了一程又一程,腿都走细了,越走车越少,越走人流越稀疏,越走越荒凉,意识到已经出了市区,来到郊外。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他饥肠噜噜,强烈要求进食,再不补充食品,身体就要罢工了。饭店一般开在繁华地段,过往车辆的地方一般不会有,找来找去,一家饭店也找不到,只怪早晨从家里出发,妻子让他拿点点心,他不拿,言说街上饭店多得是,饿不着,如今一个饭店也找不到,他有好没气坐在铁门的门墩上埋怨起自己。
一阵马挂銮铃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他扭头一看,透过铁门的栏杆,见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院子飞快奔驰着,看着看着,他的眼睛逐渐亮起来,这不是罗绍文,又是何人?!他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他对罗绍文还认不实,试图性地大喊:“马上的壮士,可是罗绍文?”
由于马跑得极快,马上之上根本听不到站在铁门之外的人的问话,自顾自地骑马飞奔。老于一看喊话不起作用,搬起一块石头砸门。巨大的声音终于吸引了马上之人的眼球,他“吁”了一声,马放慢了脚步,停下。他翻身下马,来到铁门前,看了看门外站的人,不认识。
老于越看越像白洁云昔日的恋人,激动起来:“你叫罗绍文?”
罗绍文一头雾水:“咋知道我的名字?”
“你跟我们村的白洁云搞对象,谁不知道。”
罗绍文讪讪地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问:“你是谁?”
老于将身份亮出来。
“找我什么事?”罗绍文戒备地说。
“容许我进去说话,好吗?”
罗绍文见他没有敌意,打开了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