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实,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七月二十七日这天清晨,天空非常湛蓝,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洁云独自来到母亲坟前,泣不成声。
去年今日,母亲还在给自己做着香喷喷的白米饭、白面油饼、炒山药丝……她清楚地记得每一样饭菜。怎能忘记母亲对她的殷殷期盼:希望带回一个好信儿。好信儿,她想起这三个要命的字,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痛楚。好信儿变成了坏信儿,正是简单的一正一反,母亲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导致自杀。
“妈,不孝女儿看你来了!”她抽抽噎噎地说,“自打你撇下我们走了以后,你知道我们是怎样活过来的吗?小妹眼看家境一天不如一天,拖着羸弱的身子到县城打工去了。我只好在家料理家务,照看兴旺。妈,请你放心,你的儿子自从你走后,变得出奇得安静,不打不跳,安安静静守在我身边。我常常以大姐的身份管制他,他也特别听我话,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一头被驯服的小牤牛。至于二妹,在你走后好长时间我没有通知你的死讯。一天,她回来了,当知道你死去的噩耗后,痛不欲生,趴在你的坟头整整哭了多半夜,还是我和小妹把她苦劝回家的。妈,我知道你老人家永远不会原谅我的,否则不会自杀。我有负你的期望,有负你的恩情。我每天都在自责,每天都在反省,我……我……”她的嗓子因长时间的哭泣喑哑了,因痛苦到极点,说不出话。最后竟趴在坟头睡着了。
恍惚中,觉得有人推了推,她睁开眼,见太阳已升得很高很高了。当她看到绍文和小妹站在一起,她的心不规则地跳动起来,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洁云,”绍文沉重地,缓缓地说,“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我特意为她来烧纸。”
洁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万语千言,化为一句话:“谢谢!”
绍文把盖着的报纸从花篮中揭开,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钱,一袋蛋糕,一瓶酒和一炷香。
他把点心、酒摆在坟桌上,香插在坟头正中,又把纸钱点燃,跪下,低低叨念着。洁云、凤云还有傻弟兴旺跪下,随着纸钱的焚烧,哭得死去活来。
等纸钱烧完后,他站起身,拿起酒瓶打开盖,绕着坟头四周洒去。洒完后,他好劝歹劝才将洁云、凤云拉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兴旺早已把摆在坟桌上的蛋糕一块块吞下肚子,嘴里一个劲地说好吃。
他们又在坟地逗留一会儿,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
“洁云,”绍文缓缓地,无不带着兴奋的心情,“我这次来,不仅给你母亲上坟,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我已考上了市人民警察学校。”
“真的?”洁云反问了一句,然后脸上溢满了光彩,“真该为你好好祝贺一番。”
“人民警察学校设在市中心,它是本市响当当的学府……”
绍文还要往下说,洁云打断他的话,问:“学习几年?”
“四年。”
“那是个漫长而难捱的四年,也许四年后,我们都有了变化。”她不无感慨地说。
“洁云,”他急着喊,“我这次来,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母已允诺,等我毕业回来就给我们定婚。”
“定婚?”
“对,定婚。”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关于你的家庭情况和不幸遭遇,我经常向父母提起,他们对你了解得已经相当深了,夸赞你是生活的强者,纯朴善良的好姑娘。”
“可我是地地道道的乡巴佬,而你……”
他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我不在乎。纵观华夏五千年,有多少皇帝圣贤、伟人英才不是乡巴佬出生?远的不说,就说共和国的创立者,不都是脱胎于乡巴佬么?”
“可我一无才二无德,怎能和历史上的伟人相提并论。”
“可我,可我,你只会说这两个字吗?”他轻斥道,“洁云,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在乎,从前不在乎,以后也不会在乎。”
她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心里仍感到不踏实:“绍文,你从警校毕业回来,就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国家干部。我无论从哪方面都不能和你比。你甘心娶一个农村姑娘吗?你的父母同意你这样做吗?”
“洁云,”他不耐烦地喊,“为什么你的问题就这么多呢?你还不信任我?诚然,以前父母,尤其父亲对你陈见很深,但经过时间推移,我的努力,他已改变了对你的许多看法。”
“绍文,你真好!”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用手抚弄着他的下巴,坚定地说,“只要你不变心,你的父母不改变主意,我今生今世跟定了你。”
“洁云!我的好洁云!你是天上一朵洁白的云,我怎能有负于你!怎能让你飘飞别处。”说着话,他已把火一样的唇贴到她的樱桃小口上,热烈地相拥相吻起来。
凤云见姐姐与她的意中人相偎相依得那么紧,识趣地走开了,只有不懂世事的兴旺在旁边傻笑。
洁云、绍文陶醉在爱情的海洋里,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