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从老于口中得知绍文不上班，在市郊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宅养马，很是不解，堂堂一名国家干部，屈从于马厩养马，好比齐天大圣孙悟空那么大的能耐，充当弼马温的角色，岂不是大材小用？她不清楚他是咋想的，为他鸣不平。

老于把他了解的情况回来跟洁云一说，气得洁云直跺脚，亿万富翁沈万江刚刚冒出想在草木洼地界投资，却被小六子赶跑了。她趁妹夫来她家吃饭之时，狠狠训斥了他。

小六子万没料到大姨姐会生那么大的气。他吸溜着面条，说：“是不是不想让我在你家吃饭了？”

洁云气哼哼地说：“你别想歪了，在我家吃上十年八年我都没得说，谁让你是我二妹夫呢。”

小六子很不理解，即使沈万江来草木洼投资，将草木洼建设成人间天堂，也跟她白洁云半毛钱关系没有，该种地种地该养鸡养鸡该经营杏树园经营杏树园。总之一句话，该干吗干吗，为啥还把她急成这样？他带着困惑的表情看她。

洁云换了一副表情，说：“你低头好好想想，一旦沈万江要把草木洼打造成旅游胜地，前来游览的人就多了，我开个饭馆，你把牛卖给我，不就有收入了么，连这个也不懂，不知道你的脑袋瓜子是咋想的。”

小六子的脑瓜也非常好使，经大姨姐一点，马上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哎呀呀，我只想着羞辱罗绍文，给你报仇，没想那么多，连带着他岳父一块炒了鱿鱼，这可咋补救？”

洁云平淡地说：“我的仇不用你给报，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纠缠于过去的恩恩怨怨里，再说我现在过得舒舒心心也挺好，你姐夫待我也不错。”

小六子直点头。

大姨姐说来说去，还是在意他不该轰走沈万江这件事上。小六子见她耿耿于怀，问她怎样做，才能招揽沈万江二进宫。她思索片刻，说，容我想想，再告诉你。

洁云知道罗绍文养马吃住在马棚，白天黑夜打电话都比较方便，她不愿白天给他打，怕影响他学习，王冉去县里培训去了，黑夜给他打更方便些。好不容易将丢丢安顿睡着了，一看时间已是晚间十点，想了想，拿起手机给他拨了过去。

此时的绍文抱搂着毛豆正在酣睡，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夜空响彻在室内，郭兰英唱的《人说山西好风光》的歌曲同时将一对鸳鸯惊醒了，毛豆嘟囔着大半夜的，谁这么不要脸，还给你打电话。绍文一看号码，睡老虎早已跑到爪哇国去了，白洁云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这个时候打，不是要我难堪么？不容他多想，拿起电话，去了卫生间。

他手捂手机，深怕毛豆听见，压低声音，带着不快，更多的是激动：“洁云，有事吗？我今天正好在家。”

电话那头说：“那就不说了。”

绍文：“有啥事你就说嘛。我在卫生间。”

电话那头的白洁云简明扼要将表达的意思说了说，她明显听出电话这头的罗绍文有着为难情绪，马上说不打扰了，挂了吧。

他们两人前后通话不到一分钟。

绍文走进卧室，只听毛豆说：“接个电话还跑到卫生间。谁给你打的电话？”

绍文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她从被子的一角瞄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白洁云？”

他脊梁沟子发麻，好厉害的沈毛豆，一猜一个准。他俩从激情澎湃开始，到半夜背靠背而眠，谁也不理谁，冰火两重天。事态变化之快，是他们不曾预料的。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绍文起床要走，毛豆一下子坐起来，厉声吼叫：“你要找那个贱人去吗？”

绍文慢慢转过头，一字一顿说：“请你说话文明点。我要去马棚。”

毛豆冷笑：“我看你是借马棚打掩护。”

绍文：“你替我去吧，我正好不想去那儿。”

毛豆一时语塞，半天才说：“要不我请假，把家搬到那儿住吧。”

绍文：“两口子年纪轻轻都不上班，干些无聊的事，对不起国家对咱们的培养吧。”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让我跟你在一起。”毛豆噘起了嘴巴。

“我怕你住不惯平房，单是上厕所，就不习惯。”

绍文说的是实情。有一次她去看他，正赶上她拉肚子，一连三次蹲在旱厕很不舒服，偏巧一只绿头苍蝇绕着她的屁股飞来飞去，受其干扰，她差点一头栽进粪坑里，变成受刑后刘邦的戚夫人。想想那次的经历，她至今想起来都不寒而栗。她在心里数落父亲哪根筋抽的，非要养马，定要让绍文当牧马人。

待绍文走后，毛豆沉吟半晌，决定找父亲陈述厉害关系，希望他收回成命，还绍文自由身，回到她身旁。

沈万江坐在办公室品茗，只见女儿头发凌乱，两眼哭得红肿，衣服不整闯进来，他为之一惊：“我儿何以如此，快快请讲。”

毛豆虚张声势地说：“爸，你别叫罗绍文养马了，否则他就变心了。”

老沈一怔：“你有啥证据？”

她就把昨晚深更半夜白洁云给罗绍文打电话的事说了。

老沈默不作声听完，缓缓地说：“也许是有别的事，才打。”

毛豆嗤之以鼻：“为啥白天不打，单等晚上打，分明是姓白的漫漫长夜睡不着觉，寂寞难耐，找他聊天。”

老沈想了半天，继而又摇了摇头：“白洁云有男人，半夜三更给绍文打电话，他的男人允许她这样做吗？”

“白洁云就是荡妇，就是不守贞节，她的男人管不了她，天马行空，她想胡来就胡来。”

听了女儿的话，老沈还是摇头。他见女儿心焦如麻，泪眼婆娑，明白她是深爱绍文的，深怕他变心，离她而去。将苗头掐死在摇篮里，未雨绸缪还是必要的。一旦事态朝着女儿不利的方向发展，他是不愿看到的。于此同时，他脑中已有了盘算。

毛豆见父亲迟迟不作出明确答复，真得着急了，她来的意图就是叫老爹收回成命，让绍文回去上班，过两点一线的生活，故意将自己弄得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博得父亲同情。没准老父怜悯之情顿生，将女婿放生，她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此伎俩适应于夫妻之间，在父母面前同样适用。

她痛哭流涕地说：“爸，你忍心我和他两地分居，你的女儿过独居生活么？我还没孩子，你还没抱上外孙。”

老沈不为所动听着闺女正当诉求，脸上没啥表情。

毛豆见用隔代孙打动不了父亲，接着又说：“倘若绍文与白氏女破镜重圆，我就得出局，你知道，二婚的女人不值钱，虽然咱家有钱，也不好找。人一说是二手货，谁肯要。到那时，我肯定找不着像罗绍文那样的如意郎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的宝贝女儿考虑呀。”

老沈身体坐得直挺挺的，一点也不摇晃。

她看着父亲表情如一，知道没有说动他，气馁了。她深知父亲的脾气，点到为止，如果喋喋不休说下去，就会引起他的反感，没准遭来一顿臭骂，她喏喏连声退出办公室，回家了。

待女儿走后，老沈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给汪胜打去，告诉他务必来一趟新大陆电器商场，言说有要事相商。

接到电话的汪胜听出沈老板口气不容置疑，放下手头工作，半个小时后来到沈万江的办公室。

他观颜察色，见沈老板一脸凝重，忙问将小弟叫来，有何要事相商。

老沈开门见山地说：“你常跟白洁云买鸡蛋，她的人性怎样？”

汪胜万没料到老沈急吼吼将他召到办公室，就问这么一句话。他暗自思忖，堂堂大老板，怎么关心起一个乡野女子，难不成他要扶持她，帮她扩大鸡场的规模？这可是好事，白洁云那孩子不错，有这机会，绝对不能错过，我得多多美言，让他帮扶她，最好扶上马，送上一程，使塞西市市民都能吃上她的鸡蛋，那钱挣得就更多了。他有根加叶，把白洁云夸上了天。

老沈见他没说到正题上去，纠正说：“我让你说说她的为人处事，咋你说到她的经商之道上去了。”

汪胜笑笑：“从经商上，就能看出一个人品质怎么样。”

老沈暗自点头：“她的婚姻幸福不幸福？”

汪胜实话实说：“不清楚她跟她的男人过得好不好，看外表，她一脸灿烂，说话总是带着笑意，好像没有烦心事。”

老沈点头：“那就说明她跟丈夫感情很好，没有出现不和谐的因素。”

“应当是这样吧。”

汪胜见他长出一口气，不明白他何以关心起远在二百五十里地外的白洁云，投去询问的眼光。

老沈呵呵一笑，没作答复，而是端起茶杯，频频向他敬茶。汪胜明白那不是让他喝茶，而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识趣地走了。

回到家的沈万江看起来精神倍爽，大乔跟他床上床下没少折腾了，知道他肚里有几根蛔虫，明白他心情大好。

“官人，什么事使你这么高兴？”大乔以这种口气称呼他，是对他的尊称，想想看，沈万江腰缠万贯，比那些贪官还有钱，只不过他的钱是自己辛苦挣来的，不怕公家调查。在这个社会上，只要有钱，要什么没有。美中不足，富贵二字，他占了个富，与贵不沾边，只有当了官，才能在人前显贵。一声官人，叫得他心花怒放。

沈万江一时高兴，将心中的打算和盘托出。

大乔说：“我以为你要给草木洼投资，特意去考察，没想到去打听白洁云的为人处事。打听她不必跑那么远，问问绍文不就全有了么，他以前跟姓白的可没少搞了。”

沈万江哭笑不得：“问他能问出实话吗？他是被迫与白洁云分手，娶我家闺女的。你问他，他当然捡好听的说了。”

大乔不住点头，突然眼前一亮：“你问你的好朋友汪胜，他经常向白洁云买鸡蛋。”

“我向他打听过了，他说那孩子不错。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亲自去实地打听，得来的信息才真实。”

大乔自告奋勇：“我也去。”

“ＯＫ。”沈万江痛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