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冉一早上班走了,家里就剩下她和孩子。她见孩子不厌其烦玩积木,垒起又拆掉,拆了又垒起,看得她心乱如麻,想起昨天下午王冉跟她吵架的情景,眼圈泛红。
从门外走进一人,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定睛一看,见小妹提着提包走进来,马上调整一下状态,赶紧下地用毛巾擦了一把脸,迎了出来。
她惊喜地说:“咋你回来了?”
凤云说:“休三天班,也没得干,回来看看你们。”她看了一眼大姐,见她眼如鲜桃,似乎哭过,问,“谁惹你生气了?”
洁云强颜欢笑:“没人惹我,我不是想你想的嘛。”
凤云定定看她几眼:“是不是姐夫?”
这句话说对了,洁云不得不点头。
凤云心情不爽走进里屋,见虎头虎脑的外甥正在玩积木,喊了一声:“丢丢,叫三姨。”
丢丢看了她一眼,奶声奶气地说:“不认识你。”继续玩积木。
凤云从炕上一把抱过孩子,亲着他的小脸蛋:“好小子,连三姨也不认得了。”说着,又啪啪亲着小脸蛋,大概亲得有些口重,丢丢一时受不了,挣脱出来,一头扎进妈妈的怀抱,再也不肯露出小脑袋。逗得凤云大笑。
“小妹,还没吃饭吧,姐给你做去。”
“不饿。呆会做。”
凤云仍想解开大姐哭的原因:“大姐,为啥姐夫惹你生气?”
洁云长长一叹,一股脑说出想拉罗绍文的岳父来草木洼投资,引起王冉的不解和怀疑,夫妻拌嘴,发生争吵。
凤云皱着眉头说:“我姐夫不是小心眼,这是好事啊,为啥他还阻挡?”
洁云叹了口气:“以前他可不是这样。有一次在光也街上碰到罗绍文,我不想跟罗绍文说话,有意躲着,他还批评我不够大方,心胸应该宽广,没想到他越来越怕我跟罗绍文接触,生怕我俩发生点什么事。”
凤云越听越明白,不由笑了:“由此说明我姐夫还是深爱你的,两人世界里,不容许第三者插足。”
“这我明白,可是我想利用罗绍文说服他岳父来草木洼投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得不到你姐夫的支持,恐怕事情要黄。”
凤云想了一下,说:“要我说,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他岳父来不来投资,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你既不是村干部,也不是党员,维护好小家庭的安宁,才是正道。”
“可我这人爱管闲事,涉及咱村发展,有多大力量就想使多大力量。”
“你的出发点是对的,可你只顾大家,倘若小家出了问题,得不偿失,望大姐三思。”
凤云说得对极了。洁云不得不低头思量。尽管她在王冉面前再三保证不与罗绍文发生情感故事,可谁又能相信情到深处不会发生,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样一想,她的心里豁然开朗,一下子消解了对丈夫的不满。诚如小妹所言,王冉还是深爱她的,否则他不会这样做。一旦把事情想开了,心情随之舒畅起来。她让小妹看孩子,洗了手,给凤云做她最爱吃的葱花饼。
土豆切成细条,辅以肉丝,放点干红辣椒炒出,味道美极了。洁云见小妹吃得满嘴生香,一副乐淘淘的样子,心里舒爽极了。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自然而然,说到凤云的婚姻上。
“你搞的没?”洁云问。
凤云略带羞涩:“搞上了。”
“哪的?”
“兰县的。跟我在一个厂子上班。”
洁云赞同道:“那就好,也好有个照应。”她又问,“进展得怎样了?”
凤云回答:“他领我去他们家。看家里也挺好的。六间大瓦房宽敞明亮,父母年纪也不太大,都是五十来岁,有个妹妹,还在念高中。”
洁云频频点头:“家庭条件还不错。找对象,只要相中人,咋也好说。你对他有感觉没有?”
“我一见他,有触电般的感觉,他一见我,被我深深吸引,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洁云欢快地说:“热恋中的男女都有这种感觉。你们搞多长时间了?”
“半年。”
“你隐藏得够深的,连我也不告诉,是不是我不问,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
凤云哧哧笑着,说:“我怕过早告诉你,不成,就没意思了。”
小妹做事比二妹稳重,出外打工这几年,更是历练得思考问题缜密,她为小妹的成熟感到欣慰。她话锋一转,问宋芳搞上没。
凤云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俩是好朋友,她没跟你说过吗?”
“不在一起,再好的朋友也疏远了,好长时间没跟她联系了。”
凤云说:“她终于从张彪的阴影里走出,与厂子一名工人谈恋爱,每天形影不离,看样子,八九不离十。”
“那就好。”洁云点头。
吃了饭,凤云无事可做,上了街。正是农闲时节,坐街的人真不少。人们见白家三丫头出落得如花似玉,亭亭玉立,啧啧称赞。
韦良原领着娟子和孩子去地里掰玉米回来走在街上,恰逢凤云,讪讪地说:“你咋回来了?”
凤云想起以前跟他搞对象,被他甩掉的情景,仍耿耿于怀,不友好地说:“草木洼是我的家,我怎么不能回来?谁当你哩,你姐夫不稀罕你,跑得更勤。”
韦良原嘴张了张,想辩解,又没辩解,走了。
走出大老远,娟子回头看了一眼凤云还在用敌视的目光看他,诧异地说:“刚才那女的好像对你有意见。你是不是得罪过她?”
韦良原想说出前因,又不便开口,只好作罢。
回到姐姐家,趁娟子不在跟前,跟韦良颖说凤云至今还恨我,为啥?韦良颖说证明她还爱你,我听人说她找了多多带少,没一个赶上你的。韦良原不信姐姐的话,转身走了。
不料,这话被张彪听个正着,他一咧嘴:“别给你兄弟戴高帽,人家跟啤酒厂一名小工人搞得正红火,听巧云说小伙子英俊洒脱,可比韦良原强多了。”
韦良颖相信是相信,不过,她嘴头子仍不告饶:“要是说得那么好,早就不对咱兄弟念念不忘了。”
张彪嘻嘻一笑:“初恋难忘。”
韦良颖点头:这话我爱听。”
张彪警惕地说:“你他妈要是对二愣小念念不忘,别怪老子不客气。”
韦良颖毫不示弱:“只容许你对宋芳旧情难忘,不叫我对二愣小好?”
张彪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式:“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韦良颖越来越不把张彪放在眼里,跟他对着干:“你不让我跟二愣小往来,我偏不,你能把我怎样?”
“反了你了。”张彪操起烧火棍要打,韦良颖吓得跑了。
韦良原见掰回来的玉米没人煮,只好与娟子将玉米棒子剥了皮,下锅煮起来。张彪没心思与内弟分享水果玉米带来口感的香甜,走出家门,来到街上。
他见凤云站在街上与人们唠家常,冲她一招手,凤云听话地甩下众人,来到他身旁,礼貌地说:“五哥,干啥?”
他挤眉弄眼地说:“宋芳有没?”
凤云明知故问:“有什么?”
“对象。”
凤云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人家早就搞上了,说不定今天就能结婚。”
他彻底失去了希望:“这么说,跟我没戏了?”
“你俩那一篇已经揭过去了,人家要重打鼓另开张了。我劝你对嫂子好点,以免嫂子对你有意见,老了不管你。”
张彪心说我这头欲火将熄,她那头燃得正旺,我不嫌她就够便宜她了,她还想找我的麻烦,权威尽失。又一想,妻子出轨,受他影响,起初她对他找相好的,很是看不惯,一度想拿刀子宰了他,一看,管不了,渐渐的,有样学样,也学坏了,与不三不四的人勾肩搭背,甚至到了明铺夜盖的程度。二愣小刚开始,不敢与韦良颖明的来往,只能暗里偷情。后来发现她不怕丈夫,胆子才大起来,这就叫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品尝。村里人都笑话他的英雄气概成了狗熊气概。
凤云见不可一世的张彪蔫里巴叽走了,冷笑一声,回了家。回到家,她将所见所闻跟大姐说了。
洁云说:“我看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句话用在张彪身上不合适。你看看现在的五哥,好比一只病老虎,以前的霸气荡然无存,时常还流露出一点可怜相。”
凤云说:“病老虎再怎么说,也是一只老虎,病好了,又是凶猛无比。”
洁云摇头:“我看他雄风不再了,除非死了去另外世界再逞能吧。”
凤云不明白姐姐何以如此说。
洁云给三妹举了几个例子,比如与她示好,帮小六子养牛,义务拉鳏寡孤独的人去县城看病等。
凤云由衷地说:“他要学好了,也算功德无量,相当于给草木洼去了一害。”
洁云认同地点头。
凤云猛然眼前一亮:“张彪不是跟罗利峰关系好吗,让他找找罗利峰,让姓罗的在沈万江面前鼓吹鼓吹,没准沈万江一高兴,下定决心往草木洼投资。”
洁云惆怅地说:“目前不是沈万江来不来投资,而是你姐夫这关不好过。”
凤云表现出爱莫能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