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江精神抖擞去郊区骑马。
绍文见他红光满面,不明白老头子几天不见,吃了什么补药,越活越年轻。
老沈骑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停下的意思,赤兔马甩开四蹄跑得正欢之时,猛不丁从右翼蹿出绍文,他赶紧一勒马缰绳,由于惯性使然,马又向前跑了几步,直接撞到绍文身上。吓得他冷汗直冒,心想,爱婿必定受伤,没曾想绍文死死抓住马的鬃毛,控制着马不让它前进一步。沈万江暗暗佩服女婿的臂力。
他翻身下马,埋怨道:“你不要命了?”
绍文并不多言,随手拿出弓箭,一指牛棚。
他接过弓,用手掂了掂,感觉沉甸甸的,问:“这是你做的?”
“是的。是我买的牛皮绷制的。”
老沈高兴地说:“做得还挺好。骑马射箭,那是古人习武必备的课题。今天我也学一回古人,看我身手行不行。”
话刚说完,他蹬上马蹬复又上马,挽弓搭箭,只听“嗖”地一声,一支响箭直奔厩门板正中的圆圈而去,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中心。
绍文拍了一下手:“好功夫。”
沈万江洋洋得意甩蹬离鞍下马,微微带喘:“我以前学过骑马射箭,只是好多年没练习了,今天一试,还行。”说完,把弓递给女婿,将马牵到马舍,走到牛棚拔出那支箭,饶有兴致看入木有几寸深。
绍文顺着射眼看去,见入木三分,夸赞道:“爸好神力,年过半百,力气不减,说明你的身体倍棒。”
受到夸奖的沈万江豪情满怀,但他仍谦虚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想当年一麻袋的粮食稍微一用力就能扛到肩上,现在不行了。”
绍文奇道:“您是商人出生,苦力活您也做过?”
“往前数三代,谁不是农民出生,谁不靠卖苦力维持生计。”
绍文点头。
老沈继续说道:“我爷是老农民,我爹是半个农民,除了种地,打打工,到了我这一代,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当起了商人。乘风破浪,一路过关斩将,挣下这赫赫家产。绍文啊,我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又想让你在工作上干出成绩,又想磨练你的意志,继承我的万贯家产,让你蜗居此处养牲口,目的是想淬练你成为一块好铁。对爸的良苦用心,你领会到了么?”
绍文直点头:“小婿早已领会,请岳父大人放心。”
沈万江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进绍文居住的屋子。见屋内拾掇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哪是饲养员居住的屋子,像极了书房。光是公安方面的书就有好几本,四大名著更不用说,此外还有几本外国的书籍,像什么《红与黑》、《茶花女》、《浮士德》、《老人与海》等。他越看越喜欢,深知女婿是个有志青年。
绍文见他满面春风,斗胆问道:“听说您最近又去了趟草木洼?”
这话问到点子上去了,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借机说:“白洁云养了一种能下蝇蛆蛋的鸡,你听说过吗?”
绍文心说,我们俩早就没有了来往,她养什么鸡,我哪能知道。
老沈见女婿摇了摇头,继续说:“蝇蛆蛋是好东西,吃了能治病,我和你后妈吃了,她的红斑狼疮明显见轻,我的频尿毛病也有所缓解。”
绍文不明白岳父何以要对他说这些,难道托他走白洁云的后门买么?还是借此试探他与白洁云还保持关系不了。他一时搞不明白,没作任何表态性发言。
老沈见他没说话,换了一种口气:“据我打听了解,白洁云作风很正,而且顾大局,在奔向富裕路上很有信心,倘若给她加点油,给点动力,说不定真能成气候。”
绍文越听越明白,这是要扶持洁云,不由心中狂喜,但还不能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我对她的了解还是停留在恋爱那时的层面上,那时的她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期盼,只觉得她很能吃苦,是个很坚强的人。至于以后的人生路,就不清楚她是怎样构想的了。”
老沈心想你要对她以后的人生了解的话,就是对毛豆的不忠,所以他对女婿的回答很满意,抛开这一话题,又说了说其他的,开车走了。
绍文见老丈人开着宝马车绝尘而去,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得出的结论:沈万江对白洁云产生了好感,投资有望。他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把这一好消息尽早告诉远在乡下的洁云,使其燃起希望之火。他也不顾早晚,不管什么时间段,冒失地打了电话。
今天是星期日,又是中午,王冉与洁云吃午饭。绍文在电话里罗里罗嗦将鸡场产的怪蛋的功效盛赞一番,然后又迫不急待将岳父对她的好感说了出来。听得洁云耳热心跳,听得王冉火冒三丈。
洁云挂掉电话,他怪里怪气地说:“又是他打来的?”见她点头,他不由怒火中烧,“他到底要干什么,跟你这样频繁联系?”
她顶了他一句:“没有特殊事他从来也不跟我打,今天情况特殊。”
“什么当紧事?”
她一想,沈万江只不过对她产生了好感,这不叫特殊事,端起饭碗吃饭。
妻子没有正面回答他,引起了他更大的猜疑,只见他冷冷看她一眼:“说不出口了吧。我就知道他跟你联系没有好事。”
她心里委屈极了,吸引亿万富翁来村里投资,这是利村利民的大好事,在丈夫的眼里,看成龌龊事,她有心辩驳,一来沈老板来不来投资八字还没一撇,二来绍文以前与她有那么一层关系,积极促谈这件事,在丈夫眼里,好似有什么企图,她就像夹在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不由发出慨叹:为民办事真不容易,连朝夕相处的男人都不理解,可悲可叹!
成双成对的眼泪滴进碗里,他没有生出怜香惜玉之情,反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转身走了。
她见丈夫起身走了,哭得更凶了,丢丢见妈妈哭成了泪人,张开臂膀让她抱,她一把搂过儿子,越想越伤心,由小声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于书记走在街上,赏心悦目看着村容村貌焕然一新,心里甭提有多爽。人们居住在干净整洁的环境里,生活质量得相应提高,才叫双赢。如何提高村民的生活质量,是摆在他面前的又一件大事。草木洼山上的植被丰茂,树木也多,那是前几年栽下的小树,长成栋梁之才,没有二三十年断然不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把树换成钱,那是后人的事了,这一代是指不上了,起码他这一任指不上了。兴办企业,是快速致富的有效途径,可村集体资金有限,维持日常开支尚且困难,办企业无异于痴人说梦。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耳闻从白家传出嘤嘤啜泣之声,循声而入。
洁云哭得犹如泪人,把老于吓了一跳,往常见她,都是以刚强一面示人,从来没见过她如此虚弱,不堪一击。
他大为不解地说:“咋的了,能不能给我说说?”
她终于见到娘家人了,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明白白。
老于感叹着说:“小王办事果敢,性格爽朗,咋在这件事上想不开,变成糊涂人?”
洁云心想,二人世界,容不得第三者插入,他这样不明事理,说明他在乎我,这没有啥不好。想到此,她说:“于书记,你要能说服小王打消顾虑,算你首功一件。”
“那我试试吧,最好打消他的顾虑,让他轻装上阵。即使不上阵,也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她见老于为做通王冉的工作,比她还急,抹了一下眼泪,哭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