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文坐在马厩正在看书,突然闯进两人,他抬眼一看,见是绍武和朱丽娜,赶紧起身相迎。
绍武笑嘻嘻说:“没想到吧?”
“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俩能来这种地方。”
“听嫂子说,她爹不让你上班,专职给他养马,咱爸要找他问问清楚,妈说什么也不叫问,为此,爸还生了一场大病。”
绍文听了,也是一声长叹,自圆其说:“她爸也是为我好,让我加强锻炼,争取成长一名合格的警察。”
绍武大为不解,成天与一群牲口为伍,住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还要成为优秀的警务人员,真是痴心枉想,连鬼也不相信。
别看绍武不理解,朱丽娜理解得相当透彻——金钱作祟,有钱老子天下第一。不过,此话不能当面说破,只有自己理解了就行。
来到绍文的住处,朱丽娜一看,收拾得倒也干净,盆归盆罐归罐,井然有序,特别是书架上的书,什么书都有,看来绍文住在牛棚,还不忘看书学习,以图东山再起。她以为绍文身处逆境,生活是很艰苦的,不料,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肉,要给他们炖肉吃。
“哇!生活还不错嘛。”她见砧板上一大块肉,地上放着一箱啤酒。
绍文说:“每个礼拜毛豆都给我送吃的,今天是星期六,今天不来,明天肯定来。”
朱丽娜听说沈毛豆要来,心一慌,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绍武,咱俩走吧。”
绍武没说什么,绍文说:“来都来了,往哪里去。不要怕,毛豆那人看上去很孤傲,其实心眼不错,也是热心肠的人。”
朱丽娜一想,将来与绍武结为连理,她就和沈毛豆是妯娌了,见面机会就多了,不如守株待兔,会一会冷美人,为以后的相处打好基础。这样一想,坚定了在下去的愿望。
绍文见她不走了,非常高兴,说:“要不,给毛豆打电话,让她多买点菜,现在就来。”
绍武:“合适吗?”
绍文:“有啥不合适的,晚上睡觉,除了这间,我有一间客房,到时你俩去那间休息。”
朱丽娜为了给沈毛豆留下深刻印象,自告奋勇下厨做起了红烧肉,正当弟兄俩对色香味的红烧肉赞不绝口之时,沈毛豆驾车来了。
她见站在小叔子身旁的朱丽娜笑容可掬、毕恭毕敬,心想,你照我的容貌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虽然进行了包装,仍能看出实际年龄,年过三旬,哪能配得上二十五六的罗绍武?年龄偏大,相貌一般,也就算了,还没工作,父母还是土里刨食的老农民,哎呀呀,这样的条件,怪不得削尖脑袋往棺材铺里挤呢。在她心里,早已认定姓朱的是投机分子,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朱丽娜伸出手,满心欢喜要跟她握,见对方迟迟不将玉手往出伸,绍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得代替妻子跟老同学一握,见朱丽娜识趣地将手缩回,这才放下心来。
小朱是乐天派,她马上恢复了正常,一指锅里的红烧肉,说:“嫂子,尝尝我的手艺,我听说你要来,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毛豆不屑看了锅里一眼,拿出东坡肘子在她脸前晃了晃,朱丽娜自觉不能与名菜相比,眉眼一低,毛豆轻蔑一笑。
嫂子的傲慢无礼,绍武已经领教过了,她和哥哥结婚那年,回家过年,她怕沾染上悔气,提出不在棺材铺过年,要求全家都在楼上过。死人不分时辰,偏偏在大年三十这天,买棺材得特别多,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进罗利峰的手机上,他看着儿媳定下的规矩,抓耳挠腮,干着急没办法。时间就是金钱棺材就是效益,售不出棺材,哪来的效益,丧主只好舍近求远,去外县买了。毛豆在家呆四天,棺材铺四天没开门,罗利峰差点急出病来。初三一过,儿媳妇张罗要走,罗氏夫妇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按照罗利峰的想法,儿媳回来过年,年夜饭去饭店定一桌,毛豆不让,说在家过才有味道。刘红艳以为她要下厨露一手,不料她连手也没动,真正做到了饭来张口。吃了饭,把碗一推,这可苦了女主人,为了做一桌精致饭菜,不说菜炒十几样,光是饭就有大米饭二米饭油饼馅饼汤饺炸糕。
毛豆就像慈禧老佛爷似的,一个菜吃四口一样饭吃三口,所有饭菜尝了一遍,言说吃饱了。
罗母为做这顿饭已累得够呛,收拾碗筷还得洗锅,绍武看母亲实在太累,埋怨道:“何苦做这么多,也吃不了。”
母亲说:“你嫂子提出按满汉全席标准做,少一样也不行。”
绍武无语,从而领教了沈毛豆的厉害。
罗绍文娶了沈毛豆以来,罗家每个人都拿她当瓷器擦,深怕哪一点做得不对,惹怒了她,向沈父告状,影响罗大公子的幸福指数。连罗利峰都发出这样的感叹:富人的闺女娶不得,娶回来就是烫手的山芋。好在在绍文的善意引导下,毛豆的颐指气使的臭毛病改了不少。试想,在耍小性上,出身寒微的朱丽娜岂是沈毛豆的对手。
绍武见心上人气得浑身颤抖,暗示她忍一忍海阔天空。她一想,罗爹罗妈那一道关都过了,嫂子这道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对沈毛豆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朱丽娜的与世无争激怒了毛豆,她认为朱丽娜看不起她,公然跟她作对。
吃了饭,本应洗锅的任务落在两位女士肩上,男人抽烟喝茶聊天,以显示男主人在家中的地位。绍文是这样想的,绍武来哥哥这儿作客,更不想插手洗锅的事物。没想到毛豆见丈夫不洗,她也当起了甩手掌柜,坐在绍文身旁,有一搭没一搭与绍武聊起了天。朱丽娜看着吃剩下的残羹剩饭,满桌的油腻,只好洗刷起来。
绍文看不过眼,暗示毛豆与她一块洗,毛豆装作不知情,继续与绍武天南海北神聊。绍武虽然与嫂子聊着天,浑身燥热,哪有心思跟她扯那些没用的,恨不得站起来与朱丽娜一块收拾桌子。
绍文忍无可忍说:“你也别说了,和丽娜一块洗锅刷碗去吧。”
毛豆撇了撇嘴,显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这是粗人干的活,我是大家闺秀,才不干哩。”
绍文越发生气:“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嫁给我就是罗家的媳妇,你就得洗锅扫地收拾家。”
毛豆好像不认得他,定定看他几眼,不相信这话是从丈夫口中说出来的。在家里做饭洗锅扫地他一个人全包,只有兴致所至,她才做几下。今见丈夫严令她去做,一时接受不了,“哇!”地一声哭起来。
沈毛豆的“现场表演”令所有在场的人大惑不解,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朱丽娜见绍文脸色铁青,似乎要发怒,慌忙走过来,也是她一时心急,竟将搌布拿来让她擦脸,毛豆认为这是对她的侮辱,想也没想,抬手就给她一巴掌,大吼:“你个乡巴佬,竟敢侮辱我!哪来回哪去,少在我眼皮底下晃荡。”
天性放纵,敢恨敢爱的朱丽娜从娘胎里出来还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只见她脸都绿了,怒火以火箭的速度直往脑瓜盖上撞,破口大骂:“你不就是大学生吗,不就是有份工作吗,不就是老爹有几个臭钱吗,有啥了不起。别看我一无所有,老奶子也不眼红你!”说完,强行把搌布往毛豆脸上擦去。吓得毛豆连连后退。
绍武见朱丽娜疯了般执意要羞辱沈毛豆,慌忙上前拦挡,一个没拦住,毛豆脸上沾上一片油污,看上去十分滑稽。
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污辱,父母视其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飞了,仗着家里有钱,外人更不敢小瞧,养成了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性格。只见她操起切菜刀,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她要砍向朱丽娜时,却见菜刀横在自个的脖颈上。拿刀砍向自己比砍向朱丽娜后果还严重,不管伤重不重,有无生命危险,沈万江那道关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他不仅将朱丽娜送上法庭,还要将女婿及女婿的弟弟一同告了,大家吃不了兜着走。绍文浑身一颤,上前抢她手中的菜刀,她作势乱舞着,有几次差点砍向绍文。几次较量,她终没有绍文力气大,菜刀从她手中抢出来,“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毛豆气喘吁吁地说:“不让我死,就叫她给我道歉。”
朱丽娜气恨地说:“凭啥给你道歉。你给我道歉还差不多。”
绍文深知朱丽娜的脾气,把她杀了行,羞辱她绝对办不到。他劝了这头劝那头,两头都不服软,他就像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
沈毛豆见占不上便宜,粉脸变色,一转身,冲出屋子,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