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武本想今夜逃出去,去草木洼找朱丽娜,撩起窗帘一看,影影绰绰见有一人来回在院子走动,由于天黑,看不分明。
过了一会,仍见那人来回走动,心里烦躁起来。
月黑风高,正是逃跑最佳时间,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开门走了出来。
“二公子,你去哪里?”
他一看,是棺材作坊的张龙,笑了一下,说:“去趟厕所,方便一下。”
张龙说:“你爸有令,不许出去,如若解手,就在屋里。”
绍武最反感这些工人拿鸡毛当令箭,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一丝不苟执行,他耐着性子说:“屋里连马桶也没有,让我怎么拉,拉地上,你给打扫?”
张龙心甘情愿:“我给清理。”
绍武不由火起,照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正待离去。没想到张龙扯住他的袖子不让走。他一脚踹过去,正踢在张龙的小肚子上,张龙负痛捂着小肚子蹲下来,嘴里喊着:“快来人呐,罗绍武跑了。”
梁师傅和韦良原闻听,放下手里活儿,从棺材作坊跑出来,朝黑影追去。
绍武跑到大门口,被胡须皆白的看门大爷拦住,这时老梁和韦良原也跑了过来,一人扭住一条胳膊,将他扭送回屋。
他看着三个工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诘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老梁朗声说:“我们奉了罗老板的命令,看你,防止你偷跑出去与朱丽娜会面。”
绍武冷笑:“防了初一,防不了十五,只要有心往出跑,早晚都会出去的。”
韦良原冷笑一声:“所有工人三班倒日夜看守,你就是插翅也难跑出去。”
绍武心里一凉,没了脾气,只怪前几日只以电话的形式与心上人沟通,如今戒备森严,想跑,也不能够。
张龙捂着肚子,疼得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看着罗二小子干着急没办法,痛苦一笑:“我说绍武,你就打消与朱丽娜搞的念头吧,我要是你有这么有钱的老子,在选媳妇上,挑着来,一是模样周正的,二是性格温顺的,三是同情达理的,四是——”话还没说完,就见拳头已经伸过来,吓得他不敢往下说了。
绍武抬腕看表,见已深夜,大吼:“你们给我滚出去,别影响老子睡觉。”
三人识趣走出,为防万一,找来一把铁锁,“吧嗒”一声将门从外边锁上了。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接班的是三个女工,来到绍武所住的房门口一看,一把铁锁挂在门上,就听屋里高喊:“放我出去,我要解手。”
其中一个女工走进棺材作坊,冲老梁要了钥匙,打开了房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抬眼一看,见墙角有一摊屎和屎液。
绍武恶作剧地说:“打扫掉。”
三个女工面露不情愿之色。
绍武:“不清理,我可要告诉老罗喽。”
三人无奈,找来扫帚簸箕还有卫生纸,捂着鼻子,动作飞快清理出去,打开门窗,难闻的气味总算飘到院子里去了。
罗利峰有晨练的习惯,嗅到一股臭味,顺着味道走过去,见是从二儿子屋里传出来的,明白他出不去,就在屋里解决了,不由放下心来。又一想,这样也不是个事,灵光一闪,想到慈禧老佛爷的马桶,何不制作一只,以供儿子使用。这样一想,便来到棺材作坊。
老梁和韦良原师徒俩经过一夜的忙活,木制手枪做出十五把,老罗拿在手中把玩着,赞不绝口:“别瞧,还挺像,上了色,更像了。”
老梁说:“今天能全部交工,争取早点派上用场。”
老罗不住点头,口中说:“好,好。”然后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梁师傅说:“慈禧太后的马桶是用檀香木做的,上面刻着大壁虎,叫官房。给绍武做,不用那么名贵的木料。”他笑笑,“咱们也没有。我建议就用柳木做,说白了,能放个屎尿就行,只要实用就行。”
罗利峰说:“就依你说的做吧。为了驱除臭味,里头放上锯木面子,每天早晨由接班人员负责倒掉。”
商议已定,老罗走出。
师徒二人到吃晚饭前把木头手枪全部做完,交给罗利峰验收,他看后,交给两名女工吩咐一律油成黑色,放进烘烤机烘干,争取明天一早用上。
梁师傅不愧是做棺材的高手,凭着高超的技术,做起马桶游刃有余,力求美观大方。
韦良原不解地说:“马桶就是拉屎尿尿的地方,做那么精致干吗,不当吃不当喝。况且你跟罗老板说不用做得那么好。”
老梁讳莫如深一笑:“你跟罗老板接触这么长时间,看不出他是啥人?”
“啥人?”
“凡事讲究之人。他口头说不必做得美观大方,当你拿出精品,他当然高兴。一高兴,咱们的辛苦费就来了。”
韦良原伸出大拇指:“还是师傅懂得罗老板的心。”
他俩边说边将柳木板锯开,量了量尺寸,比划了一下,开始丁丁当当做起来。
慈禧的马桶壁上雕刻壁虎,如果依样画葫芦,那样显得没有创意,老梁打听出罗绍武是属蛇的,那就在马桶壁上雕刻一条菜花蛇吧。蛇的肚子鼓鼓的,正好是马桶的中心部位,放拉出来的废料,蛇头蛇尾分别是马桶的前后把手。
第二天一只崭新的马桶呈现在罗大老板面前,他惊呼简直巧夺天工,问是咋想出来的。老梁说受了天下第一桶慈禧官房的启发,只不过标新立异,与她的又不同。
罗利峰端起马桶左端详又端详,爱不释手,真想往进拉一泡屎,体验一下是什么感觉,可早晨刚解了手,只恨肚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往出排。
当马桶由看守人员送到绍武的住处,简直把他气乐了,想到父亲为达到控制他的目的,做了这么个玩意,不由从心里生出悲愤,他真想状告父亲,限制他的人生自由,一想到那样会坏他的名声,只好委屈地坐下来,一脸无奈。
他注意到凡看守他的人,腰间别着一把枪,枪口黑洞洞的,看上去怪吓人的。他问看守人枪严禁倒买倒卖,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工人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这得问罗老板。他更加悲哀,没准再不听话,父亲下令工人一枪毙了他。
且不说绍武心里有多痛苦。一天刘红艳找到丈夫,问关了儿子五天了,难道就这样关下去么。罗利峰嘿嘿一乐:当然不是。你是什么打算?刘红艳又问。罗利峰老谋深算地说到时你就知道了。刘红艳心说我知道什么呀。
罗利峰抽出时间找了冯长,让他通知牛县在不忙的情况下来棺材铺喝酒。冯长问牛二什么时候有时间,牛二想了想,今天晚上吧。
牛二知道老罗请他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事关儿女婚姻,当天晚上出现在酒场上不仅有他本人,还把女儿牛月英带了过来。罗利峰拿眼直瞟冯长,意思咋不提前告知,冯长向他摇了摇头,意思不知道。
既然牛二将闺女带过来,说明人家是有诚意的,罗家也不得不做出高姿态,热接热待这位丑女。若按刘红艳意思,将绍武从房间放出来,陪着一起吃饭,创造与小牛接触的机会。知子莫如父。罗利峰慌忙摇头,绍武的牛脾气一上来,非搅了局不可,那样就不好收拾了。为今之计,继续关押,让牛县和闺女得知,不是他们不同意,而是儿子不从,让他闭门反思,一旦想通了,定与牛氏女拜堂成亲。丈夫咋说咋对,再说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掩饰儿子不同意,只能这样了。
为了求得牛二和闺女的宽宥,罗利峰下令三个看守工人一齐上,身穿迷彩服,腰别木头手枪,喊着号子,威风凛凛行走于大院。
牛二忙完公务,已是晚上八点,当他和牛月英走进棺材铺,见这么晚了还有警戒,心想,棺材铺还要巡逻,难道棺材还有人偷不成?父女俩疑惑地走向办公区域,罗利峰夫妇还有冯长早在门口等上了。一见父女前来,他们降阶而迎。
牛月英之所以陪父亲赴宴,是想看看罗绍武,在她心目中,再也没有比罗二公子英俊潇洒的了。当某个人对异性产生好感,就会不顾一切追求,总想将其追到手,牛女仗着父亲的权势,心态更是表露无遗。在迎接的人中,她没有发现朝思暮想的白马王子,失落感陡增,真想问问媒人冯长,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为啥罗绍武不出场?
牛二注意到女儿表情有异,代她说了出来:“绍武呢,怎么不出来?”
冯长见老罗表情尴尬,替他说:“绍武今天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
牛二似信非信在罗利峰夫妇的导引下走进小餐厅。
开宴前,牛二说:“我见院子有三个全副武装的人不停走动,是怕棺材被人偷吗?”
老罗料想隐瞒不过,吭吭哧哧:“其实不是,是防二小子逃跑。”
牛二更加不解:“我都把闺女带来了,他往哪里逃?”
老罗一甩头,口袋倒瓜,将前因后果讲得明明白白。
牛二听后,脸沉似水:“既然你儿子有了意中人,何苦把我们诳骗过来,我闺女也不是没人要,非塞给你们。”说完,站起,拂袖就要走。
慌得在座的人扯胳膊拉手不让他出屋。
他见女儿摇摇摆摆,不肯离席,气得一屁股坐下,呼呼喘气,说不出话。过了好大一会,才稳定了情绪:“老罗,你看今天的事咋办吧?”
罗利峰嗫嚅地说:“我让我家小子前来道个歉,向你女儿认错。”
牛二脸上的阴云少了些:“不做表面文章,必须让他从心底接纳我闺女。”
“是,是。”老罗说完,向妻子一使眼色,刘红艳会意,出去了。
刘红艳向三个人索要钥匙,打开房门,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往鼻孔钻,她赶紧捂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