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拿根绳子狗仗人势站在罗利峰旁边不时晃动着,招徕过往人员驻足观看。
不一会儿,在白家门口聚拢好多人,人们好奇猜测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洁云闻听门外笑语喧哗,打开街门一看,门口站了好多人,庆幸天还没亮朱丽娜和罗绍武就走了,她要演一出空城计,给众人看。
回家跟丈夫一合计,王冉拍手表示赞同。他早就看不惯罗利峰的飞扬跋扈,早就想教训他一顿,只是抓不住机会,今日他自投罗网,决定戏耍他一回。
他搬出一把椅子坐下,洁云抱着丢丢站在身边。
只听他高声说道:“洁云听令。”
洁云走到他的对面,恭恭敬敬说:“奴家在。”
他一指远处站着的罗利峰:“去把那人叫来,我有话要说。”
“得令。”
洁云走到罗利峰面前,大声说:“我家夫君有请。”
罗利峰一看洁云怀里抱的孩子,有点羡慕地说:“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当得到答复是男孩,他不由仰天叹息,当初若是绍文和她结婚,眼前的孩子就叫他爷爷了,与沈毛豆结婚倒好,到现在没能生下一男半女,急得他添了几根白头发,每当想到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他百爪挠心,很不好受。
她见他直顾想心事,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又重复一遍,他这才说我和你男人素不相识,他叫我去干什么?
“想必你是县里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想和你套近乎呗。”
罗利峰听了很受用。人的名树的影,像他这种身价上千万的,走到哪里都受欢迎,这不,乡干部,还是副乡长请他过去会面,不觉,飘飘然。
他大踏步走过来,心想他一定起身相迎,没想到王冉纹丝不动,沉声问:“你可是罗利峰?”
罗利峰的名字不是随便叫的,人们见了他,尊称罗老板,或者罗大老板,赖不济也得叫一声老罗,眼前的年轻人直呼其名,他有些受不了,气鼓鼓的,没说话。
“你耳朵聋了吗?”
罗利峰再也受不了年轻人的轻蔑,大声说:“你才耳朵聋了呢!还是上班人哩,一点素质也没有。”
小王的火气“腾”地就窜上来了:“不叫你罗利峰叫什么,总不能叫你无名氏吧。还不高兴呢,你他妈有两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
老罗的脸可就不如屁股了,一会红一会白,很是难看。围观的群众见财大气粗的罗老板受到奚落表现出的情状,哄地一声笑起来。
张彪从来没见过罗利峰受过这样的气,见他把老脸憋得通红,发不出任何声音,心想,罗利峰啊罗利峰,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在我面前的威风哪去了,让小小的王副乡长就将你制住了,说出去,丢不丢人。想归想,他可不敢与村民当众嘲笑他,以防日后遭到报复。
现在正是忠心救主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大声对王冉说:“罗老板寻人,你就说在不在,说那个有球用。”
小王嘲讽道:“屁股底下长出嘴来,你算哪根葱。滚一边去!”
张彪怒道:“我的祖籍就在草木洼,你让我上哪去。倒是你外来户,哪来哪去。”
洁云见丈夫哑口无言,及时解围:“五哥,我二妹嫁给小六子,咱两家就攀上亲了,你怎能向着外人说话,他罗利峰拿你当人看了么,还不是利用你当枪使,你咋就执迷不悟呢?”
张彪不傻,想起罗利峰拿他当猴耍,使他在人们面前很没面子,低下了头。只要张彪不掺和,罗利峰在草木洼地界占不上什么便宜。
小王继续说:“你不是做棺材的么,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钻进棺材躺一会儿,我就允许你进去把人领出来。”
对这个要求,罗利峰能接受,棺材虽然是装尸体的,活人躺进去未尝不可。大夏天吹着电风扇都不凉快,他经常躺进棺材纳凉。有天大中午,他吃了饭躺进白茬棺材休息,小赵见刘红艳走进卧室午休,心血来潮想跟他行鱼水之欢,各处找不到,忽闻从棺材里发出打呼噜声,趴在棺壁一看,见他舒适在睡觉,随即跳进棺材。两人在棺材里发生了那种关系,感觉很刺激,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老罗刚要表态,就见洁云一手抱孩子,将另一只手举起来,大声说:“我反对。朱丽娜和罗绍武相信我们,才投奔过来。既然将他们收留,就要对他们负责,交出来,就不仗义了。”
小王沉吟不语。
罗利峰激将小王说:“男子汉吐口唾沫是个钉,你让我钻棺材我就钻,可有一样,钻过之后,你得把我儿子交出来。”
王冉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听你的,一切照办。”
气得洁云说不出话,一眼一眼剜丈夫,怪他出此下策。
小王问大伙,谁们家有棺材,借来用一下。
杜大婶站出来说:“我就有。不过,用完,得给个红包,要不不吉利。”
小王问罗利峰能给多少。老罗不假思索伸出一巴掌。小王冲杜大婶说给五百行不。杜大婶喜出望外,点头同意。
王冉指使四大闲汉从杜大婶家抬来寿材,寿材还没上漆,是一具纯木棺材,不像有的棺材棺壁是用木头做的,棺底用三合板做成,看的是一具货真价实的棺材,实际半真半假,埋进土里,棺壁没腐坏,棺底已经腐朽不堪,尸体躺在里面,若有感知,肯定不舒服。
棺材抬出来,罗利峰以行家的眼光看了看,不住点头:“木料虽然不好,但那是纯粹的柳木,不错,不错。”
小王见他绕着棺材转着圈就是不钻,以为他怕了,说:“光说不练,还想不想见你儿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罗利峰翻身跳入里面,全场鼓起了掌。
洁云不痛快地说:“他就是做棺材的,当然不怕棺材了。这个不算,还得让他表演一个节目。”
小王冲着棺材说:“这个对你是小儿科,再展示一下其他才艺。”
棺材里的罗利峰闷声闷气说:“那我就表演一个犯墓呼的节目吧。”
犯墓呼是人横死心有不甘,化作厉鬼半夜从墓穴钻出来,走进村庄祸害人。厉鬼借活人的身体,说鬼话办伤天害理之事,有的能生生将人折磨死。通常厉鬼钻进鸡窝喝鸡血钻进鸭舍喝鸭血,逮住啥吃啥,人们听到家禽发出哀嚎,出于对厉鬼的畏惧,也不敢出来驱赶。第二天起来一看,养的动物脖子上有道伤口,已经气绝身亡,才敢破口大骂,但已经无济于事了,只好扎紧篱笆,以防厉鬼第二天黑夜再次侵袭。
一股黑烟从棺材里冒出来,人们还没明白咋回事,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大汉从棺材里一跃而起,跳将出来,瞪着铜铃大的眼晴向人群扫了扫,径直扑向张彪。五哥吓得掉头就跑,罗利峰追上来,照着他的胖脸咬了一口,顿时鲜血迸流,疼得张彪咧嘴大叫。人们见罗利峰嘴上沾上血液,看上去更加瘆人。罗利峰附在张彪的耳边悄悄说,一切听我的,借你的口,说出我想要表达的,有赏,否则有你好看的。张彪明白一切点头。
罗利峰一个倒仰,“啪”地一声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张彪心想,老罗你真狠心,趴在地上装死,什么事也不管了,我还得替你继续表演,心里非常堵得慌。一想到即将到手的票子,又热血沸腾了。
只听张彪模仿罗利峰的声音将不孝的二儿子数落一番,然后将他选儿媳妇的标准说了出来,之后就是痛骂朱丽娜臭不要脸,缠着他的儿子不放云云。
人们像听评书一样,被其中的情节深深吸引,想到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罗财主不愁吃不愁喝,却恼恨儿子找的对象差强人意,人群中发出叹息声,由开始讨厌罗利峰到最后同情起了他,上岁数人想到家中的不孝儿,与他产生了共鸣,偷偷抹起了眼泪。
洁云发现风向不对,与王冉交换了一下眼神,小王会意,走到张彪面前,照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你他妈别借尸还魂了,收起你那一套。”
一耳光打得五哥清醒了许多,虽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但从发声到动作照罗利峰差远了,只是不得已客串一下。如今被王冉识破,只好现了原形。
躺在地上的罗利峰见张彪演不下去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一动不动,装起了活死人。
王冉抬起脚照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你也别给我装了,起来。”
“起来就起来。”老罗从地上爬起来。
王冉指着罗利峰向大伙说:“什么年代了,封建思想还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若不是他嫌朱丽娜家里穷,朱丽娜何必领着罗绍武没头苍蝇似的东躲西藏,乱跑乱撞。”
罗利峰冷冷地说:“我们家的事,是你该管的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老罗讥笑:“吃自家饭操别人心。不怨你年纪轻轻就谢了顶。”
树怕剥皮人怕揭短。王冉头顶过早沙漠化,令他痛苦不已。为了掩饰这一身体缺陷,大夏天戴帽子,用他的话说叫遮羞。今天他忘了戴帽子,被老罗发现,以此羞辱他。
小王年轻气盛,见罗利峰露出不屑的眼神,伸手一拳照对方的面门杵去,罗利峰往旁边一闪,铁拳落空,罗棺主借机往他家跑去。
洁云横在门框上,不让他进,小王紧跟其后追了过来,举拳要打,洁云说有理说理,不要打人。小王气呼呼说他胆敢进去,我就打他。老罗求救般看向白洁云。
洁云说:“你进去可以,假如罗绍武不在里面呢?”
罗利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不把逆子拽出来,头朝下给你走三圈。”
“这可是你说的。”
“大丈夫一言即出,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洁云转身朝向大众:“大伙给我作证,搜不出他儿子,他要拿头当腿走三圈。”
“听清楚了。”
人群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回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