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谨记朱丽娜临走时的托付,次日凌晨她不回来,就报警。
她等了一夜,不见朱丽娜的影子,又等了一阵,还是不见,手表的指针指向七点,她再也不想等下去了,走向城关派出所,说明情况,报了案。
折腾了多半夜,罗利峰再也熬不住了,睡老虎攻关叫阵,连衣服也没脱,畅游梦的世界。
七点一刻,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进罗氏丧葬服务中心大院,从车上跳下陈所长和一名警察,径直冲进老板办公室。只见罗利峰斜靠在老板椅上,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陈所长碰了碰他,他发出呓语般的声音,身子动了动,又呼呼大睡。陈所长不耐烦了,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罗利峰受疼,醒了过来。
陈所长说:“别怪小弟无礼,我是在执行公务,有人把你告了,说你拘禁一个叫朱丽娜的,可有此事?”
罗利峰捂着肿胀起来的脸,说:“不错,我是关押过,不过,又把她放了。”
陈所长:“人呢?一个自称白洁云的说,她到现在还没回家。”
“鬼才知道。”一提起白洁云,罗利峰无名烈火燃遍全身,遭受的侮辱皆因她而起,杀了她的心肠都有。
陈所长笑笑,说:“举报人就在车上,让她下来跟你对质。”说完,对着窗户三击掌,从车上下来白洁云,急冲冲走进来。
二人见面,分外眼红。
罗利峰一指洁云,声色俱厉地说:“出去,这是我家,少来。”
洁云气吼吼说:“把朱丽娜交出来,立马走人。”
罗利峰冷哼一声:“昨天黑夜就把她放了,跟我要人?我还想跟你要人呢。”
她不相信姓罗的这么容易就将人放了,冷笑一声:“公安人员就在面前站着,你还要撒谎,可见你多么刁吧。警察同志,他绝对没把人放了,否则我也不会报案。”
陈所长对罗利峰说:“罗老板,你体谅一下小弟,小弟是在执行公务,我可不敢徇私舞弊。”没待对方表态,他对协警说,“给我搜。”
奇怪,能住人的房间搜查一遍,不见朱丽娜的影子,连罗绍武的身影也没捕捉到。罗利峰见二位公差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感到奇怪,昨晚明明见二儿子领朱丽娜钻进洗手间净面去了,满以为他俩钻了一个被窝,咋会不见了呢。他不死心去绍武住的房间一看,见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是盖过,思忖,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韦良原之所以连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是他一以贯之每天都是第一个来上班,今天也不例外。他走进棺材作坊,就见从一口白茬棺材里发出呼噜声,他以为是猪钻了进去,心想,刚做好的棺材可不能让猪进去,拉了屎尿,就不好出售了。越想越气,操起锛子二话不说就朝棺材里砸去。巨大的声音将里面的活物惊动了,只听里面的人说:“什么人敢对你家二公子下此狠手?”
他费力地将钉在棺壁上的锛子拔出来,听出是罗绍武的声音,一摸脑门全是汗:好悬,若是一锛子将罗二砸死,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多亏手一偏,没有击中,才留了一条性命。
使他惊奇的是不光从棺材里爬出罗绍武,还有头发散乱的朱丽娜。令他想不通的是好端端的床不睡,非要在棺材里叠罗汉。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获得了自由,凤凰涅盘,只在棺材住此一夜,以后就获得了新生。
朱丽娜往院里一瞭,看到院里停的警车,两手一拍大腿,大呼:“完了,完了,咋没有及时告诉洁云!”说着,飞奔出屋,往老板室闯去。
绍武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紧随其后。
罗利峰一见二人,恼怒地问:“你们去了哪里,到处找也找不见?”
绍武只好说出睡觉的地点。
听得两名警察大张着嘴说不出话。破案多年,还没听说过在棺材里藏身的。
洁云见好友毫发无损,又听她说罗利峰摒弃前嫌,接纳了她,自是欢喜异常。
陈所长见案情出现了戏剧性变化,一挥手,协警跟他出来,开车走了。
洁云见朱丽娜恋着绍武不肯回家,提醒道:“你爹妈还担着心呢,赶紧回去吧。”
她这才相跟着洁云走出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朱丽娜自是百感交集,做梦都没有想到会以团圆的方式结束。
回到家,朱父朱母见女儿皮也不蹭破一块,脸上还带着微笑,又惊又喜看她。
母亲上前一把将闺女搂在怀里,理着她的散乱头发,急切地问:“他们没把你怎么样了?”
朱丽娜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俏皮地眨了眨眼,说:“这不好好的嘛。”
母亲不相信地绕着她左转三圈又转三圈,确信她没有受皮肉之苦,才问:“他们是怎么说的?”
朱丽娜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他俩不相信事情会有翻盘,都用不相信的眼睛看着女儿。
洁云说:“叔叔阿姨,丽娜说的都是真的,罗利峰真的同意了儿子娶丽娜!这就叫绝处逢生,也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从此以后,你们的女儿就有靠了。”
朱父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但愿老天怜见,不辜负丽娜对罗绍武的一片深情厚意。”
洁云激动的泪水为好朋友而流:“罗利峰难得同意儿子这桩婚姻,真是意想不到,我们应该祝贺才对。”
老朱吩咐妻子出去买菜,要搞庆祝。妻子乐哥呵呵出去采购去了。
当洁云带着三分醉意回了家,小王一见,问事态发展得怎么样了,她绘声绘色描述一番。听得小王直摇头,连声说罗利峰没有那么好心肠,拆散都来不及,哪有往一块搓合之理?
洁云说:“太阳都是从东方升起的,可今天偏从西边升起,连我也没想到。”
“难道说老罗良心发现了?”他喃喃地说。
洁云五味杂陈点了点头。
小王别出心裁地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得买串鞭到他家门口响响。”
洁云赶忙拦挡:“你可别去,别起反作用。”
小王说:“罗利峰要是人,就不会恼,要是牲口,就没准了。”
洁云放了话:“那就不管你了,随便。”
凌晨五点,罗利峰还在睡梦中,一阵鞭炮齐鸣,将他从梦中惊醒,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说:“何人敢在棺材铺门前如此放肆?去看看。”
刘红艳急忙推门出去,来到大门口,就见一个秃头和尚正在放“二踢脚”。巨大的鞭仗声把她震得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待烟雾升入蓝天,她才稳住心神,喝问:“哪来的野和尚,敢来贵地撒野,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所在?”
王冉藐视地说:“一个卖死人东西的地方,还贵地呢?啊呸!”
“卖死人东西怎么了,这叫为人民服务。没有我们这一行,死了人用木板抬出去,喂狼,糟心不糟心?”
小王:“现在实行火葬,你们这是阻碍社会发展,我要是执法部门,早就将棺材铺贴上封条了。”
刘红艳气得不行,看了一眼他的光头,冷冷一笑:“看你那德行,不怪小小年纪,就秃顶了呢。损了八辈子了。掘绝户坟半夜踢寡妇门的事没少干了吧?”
“在乡镇上班,什么样的难缠事没碰到过,碰到刺头,就得剔了他的头。这叫扫清障碍,有利于开展工作。”
“你在哪个乡镇上班?”
小王朗声道:“泽丽乡。”
刘红艳若有所思地问:“你认识一个叫王冉的吗?”
“在下正是。”
刘红艳惊异地上下左右打量着他,说:“你就叫王冉?”
“不错。”
刘红艳突然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说:“别怪我贬低你,你长得确实没有我儿子好看,白洁云咋就相中了你,哈哈……”
人都爱听奉承话,刘红艳讥笑他长得不济,王冉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他疾言厉色地说:“白洁云跟你儿子搞了那么长时间,婚都定了,你们都不要,硬是活生生将她打回原藉,可见你们的人性有多差。今天我郑重告诫你,因为你们的原因,将朱丽娜辞退,和你们没完。”
刘红艳气得浑身发抖,眼前的秃头和尚不知哪根筋抽的,无端跑到罗家门前教训起她来,士可忍,孰不可忍。她破口大骂起来。待她骂得没词了,小王嘻嘻哈一笑,词汇滚滚而来,数落得她只有捂住耳朵逃跑的份。
回到卧室,她鼻涕一把泪一把说出遭到的凌辱,满以为丈夫火冒三丈出去找王冉那小子对骂替她出气,哪知他一声长叹,说出的话连她都为之一惊:“看来我平常飞扬跋扈惯了,得罪了不少人,姓王的那小子才前来警告我。也罢,择期将绍武的婚事办了吧,免得人们说三道四,说罗某不讲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