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在县城车站附近趴活,等了一个小时,没有一个顾客打车,他有些焦躁,看看日色已近中午,想起好长时间没去罗氏丧事服务中心混饭了,发动车直奔棺材铺。
罗利峰坐在老板椅上打瞌睡,一阵凉风吹来,猛地一睁眼,抬头一看是张彪,一笑,说:“你小子也不来我这儿坐坐,怪麻烦的。”
张彪嘻嘻哈哈:“这不是来了嘛。”
罗利峰抬腕看了一下表:“恐怕是来蹭饭吧?”
“真让罗哥说对了。”
“那就请入席吧。”
二人走进小伙房。
刘红艳见着张彪,待搭不理,朱丽娜上前向他打招呼。
张彪答应着,上眼一看,朱丽娜比以前更加明艳,眉宇间充盈着喜气,知道她嫁入罗门,称心如意,幸福暴棚,不由自主地想到白洁云假如嫁给罗绍文,一定会很开心满意吧。嫁与不嫁都是前生注定的,不是有句话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么。尽管二人爱得死去活来,到头来黄梁美梦一场空。不容他大发感慨,朱丽娜已将他让到主位上,与罗老板平起平坐。
罗利峰与张彪举杯之际,罗绍武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一见张彪挨父亲坐下,打了声招呼,坐下开吃。
张彪见罗二不喝酒,要给他斟,绍武摇了摇头,继续开吃。吃饱喝足,他与朱丽娜起身,双双离席。此时刘红艳业已吃完离开小伙房,餐桌上就剩下罗张二人。
罗利峰见没有陪酒的,向厨房的小窗户招了招手,小赵应声而到。
张彪见罗老板的姘头端庄秀丽、落落大方,使劲咽了口唾沫,说:“罗哥不怕嫂子?”
罗利峰看了一眼小赵,说:“偷偷摸摸,没人发现那时怕,从地下转到地上,人尽皆知,就不怕了。”
张彪有意抬举罗利峰:“两人的私情公开化,当然不怕外人的议论,可是还怕媳妇知道,你倒好,在嫂子的眼皮底下厮混,可见你比一般人有胆量。”
罗利峰哈哈大笑:“胆量是什么?胆量是用金钱支撑的,想我罗大官人家财万贯,日进斗金,就是政府官员也比不了我牛逼,我要什么没有,想找几个女人那不是手到擒来。要不是赵美人跟我情投意合,舍不得放手,身边早就围一大群了。”
五哥想起以前找过的宋芳,那时开出租挣得多,在宋芳身上花了不少钱,最终也没将她拴住,还是从他跨下溜了,自此后,他找的女人一个不如一个,这就充分证明,找女人与经济实力息息相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就能找到什么档次的女人。由于收入下滑,他只能在村里的女人堆里寻觅,年轻漂亮的女人肯定不跟他,跟他相好的不是烂七就是烂八,根本上不了台面,这些女人大多是生理需求,男人出外打工一走好几个月,寂寞难耐,给几个钱,放松一下心情而已。
罗利峰见张彪发愣不说话,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说:“张老弟,想啥呢?”
张彪激凌一下,恢复常态,喝了口闷酒。他想起什么,说:“你知道不知道,沈万江要去草木洼投资建设?”
罗利峰感到很意外:“你是听谁说的?”
“白洁云。”
罗利峰皱着眉头说:“按说老沈去草木洼投资,绍文应该知道呀,他也没告诉我,难不成沈万江瞒着女婿?”
小赵嫣然一笑,说:“他瞒绍文,不可能瞒女儿,毛豆还不告诉丈夫。”
二人认同地点头。
罗利峰说:“他爱去不去,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喝酒吃菜。”说完,大大灌了一口。
张彪啃着一根猪棒骨,唯恐天下不乱,说:“他不告诉你,证明他没把你放在眼里,这样的亲家,跟他来往有什么意思。”
罗利峰似乎要发怒,最后大手一挥宣布散席。张彪见桌子上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来得及动筷子,真想狠狠扇自己一耳刮子,无端冒出这么一句,很明显是在挑拨亲家之间的关系。沈万江隐瞒不说,未必是看不起罗利峰,可能事情还没坐实,不想到处宣扬,以免给人留下话柄。
小赵见张彪嘴里流出哈喇子不情愿站起,幸灾乐祸看他一眼,收拾碗筷。
张彪飞快抓起一只龙尾虾连皮也没剥送进嘴里,罗利峰瞧不起看他一眼。
走出餐厅,张彪自觉无趣开车要走,没想到罗利峰死活不让他走,言说陪他走一走看一看。
五哥心说棺材铺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死人用的东西,想起姓罗的曾经将他装进棺材醒酒,不由腿肚子打颤。
罗利峰见他不肯陪自己走一圈,不悦道:“让你见识一下在老二媳妇的管理下棺材铺发生的日新月异变化,都不肯吗?”
张彪一听不让他进棺材反省,跟在老罗屁股后头装成上级领导视察工作那样的派头。五哥时常来,工人都认得他,见他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对他们指手划脚,本来工作做得已经很好了,可他还要指出其中的不足,都气不忿,纷纷找朱丽娜诉苦。
朱丽娜听工人们往出倒苦水,明白在她的大力整顿下,泥腿子们已经吃尽了苦头,抱怨声不断,平空又来个张彪,仗着与家主关系好,也来指指点点,这不是吃饱撑的么,干活好不好,有他球相干?她不傻,能看出这些人的动机,让她给姓张的一点颜色瞧瞧。她一时犯了难,张彪是公公的座上宾,对他不敬,就是对老爷子不敬,权衡再三,也拿不定主意,跑去征询绍武的意见。
罗绍武不知哪根筋抽的,自打结婚以来对做棺材十分上心,他同时拜梁师傅和韦良原为师,在二位师傅的悉心指导下,很快掌握了做棺材的要领,做出的棺材像模像样,往进一躺,还挺舒服的。
吃了中午饭,他没休息,一头扎进棺材作坊,汗流浃背剖板雕花准备做一具装殓女尸的棺椁。他先往棺壁上画好图案,用刻刀一点一点雕刻,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一朵牡丹呼之欲出、栩栩如生。他正得意创制出的杰作,妻子一头闯进来。
朱丽娜看了看屋子就他一人,这才说出工人的心声。
绍武一听就火了,心想张彪算什么东西,也来掺和罗家的事,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
她见丈夫要制裁张家小子,劝戒:“打狗看主人,那样爸也不干。”
绍武微微一笑:“你以为爸对他果真有那么好?错了,爸拿他穷开心,在郁闷时,当成开心果,取笑他一番。”
朱丽娜还是不同意。他另寻突破口,说:“你代爸行使职权以来,工人们都说你管理得太紧,对不遵守工作纪律的罚了款,有些人对你积怨很深,正好拿张彪当替罪羊,替工人出气,何乐而不为。”
朱丽娜一听满心欢喜,早就听洁云说过姓张的想占她便宜,没少欺负她,正好给好姐妹报仇。她爽快答应下来。她问怎样给他小鞋穿,他胸有成竹地说不用管,我自有妙法。
罗利峰领张彪转了一圈,睡意袭来,他对张彪说你一个人走走看看,我不陪了。说完,径直走回卧室休息去了。
他正在周游世界,耳边忽听儿子急促的声音,一个骨碌爬起来,不满地说:“有啥事,也不叫老子好好睡一觉。”
绍武气愤地说:“张彪侮辱朱丽娜。”
老罗大睁两眼:“消息确实?”
“千真万确。”
罗父一拍床铺:“把二人带上来,我要三堂会审。”
绍武傻眼了,将他俩带到父亲面前,张彪死也不承认,那可咋办?岂不露馅了。他眼珠子一转,说:“张彪能丢起人,朱丽娜可丢不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以讹传讹,还让小朱做人不了?”
罗利峰想想也是。于是问他咋办?
待二儿子说出处理方案,老罗连忙摇头:“那不便宜了他?”
绍武给父亲戴高帽:“说明你仁慈啊。”
罗利峰大喜,来到老板室,提起狼毫毛笔,用他那特有的瘦金体将要表达的内容刷刷点点写在一张纸上,派次子去宣读。
张龙因与媳妇生气,午饭没吃饱,下午饿着肚子来上班,正好张彪转悠到棺材作坊,见对方有气无力做活,在五哥看来,那是典型的出工不出力,心想,照这样磨洋工,不出活儿,棺材铺不就赔了?他指着鼻子数落张龙,张龙也是条血性汉子,跟他嚷起来。
正在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绍武拿着一张黄纸来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