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去棺材铺买棺材,言说买女人棺材,吓了老罗一跳,以为他媳妇死了,一问,才知是给以前的情人的母亲买的。
罗利峰对他与宋芳搞的那一段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解地说:“宋芳的母亲比她爹死得还早,咋现在才买棺材?”
张彪说出情由,罗利峰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他从事丧葬服务若干年,还没听过这么离奇的事,简直跟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里的故事差不多。对世间有没有鬼,真就不好说了。
大天白日,张彪拉回一口松木棺材,村里人一时不解,纷纷奔走相告,很快,消息传到小六子耳朵里。
小六子扔下喂牛的草料,来到五哥家一看,甭说棺材了,连个人影也没有,上街一打听,石蛋说拉着去宋家祖坟了。他更加不理解,径直去了宋茔。
他还没走到坟地,远远就见树上挂着白幡,五哥和嫂子胳膊上缠着白布挥动镐锹挖着什么,而宋芳身穿重孝指挥他们干活,一口崭新的棺材摆放在地上。
张彪见有人走来,见是六弟,露出惭愧之色,五嫂则是无奈地叹气。
小六子大声说:“你们这是干啥呀?大白天就要盗墓,况且宋家的后人就在面前站着,莫不是穷疯了不成?”
韦良颖有苦难言,看了一眼宋芳,没说话,继续挖掘。张彪停下手中镐头,觉得被死去多年的宋老爹牵着鼻子走,说出来六弟不信,干脆一句话不说,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小六子见二人不肯说,质问宋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待她说出来,简直把他的鼻子气歪了。
小六子对五哥说:“要是这么说,江玉更要找你麻烦了,她的死与你有相当大的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张彪心灵受到极大震撼,想起年轻时的无知无耻一味蛮干,闯下的祸事,用自己的余生来买单,真想在树上拴根绳子吊死算了。
一向俐牙利齿的嫂子说:“她是自己寻死的,怪不到你五哥头上。”
小六子没说话,宋芳嘿嘿冷笑。
张彪则甩开膀子大干起来。很快,他就挖到一具朽木棺材,知道那是宋芳母亲的。宋芳一见母亲的棺材烂成这样,急忙跳下坑,趴拉开木头渣子,往一只黑塑料袋里捡拾骨头。由于长期泡在雨水里,骨头和泥搅和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骨头哪是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泥带骨头先捞上来,用一只装满水的桶清洗起来,立即白森森的骨头呈现在面前。宋芳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小六子戏逗五哥,开他的玩笑:“这是你岳母,不掉几滴眼泪,不像话吧?”
张彪严肃地说:“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去,帮宋嫂子把骨头装进新买来的棺材。”
韦良颖瞪丈夫一眼。小六子向亲嫂子挤眉弄眼,帮宋芳忙去了。
张彪提醒:“这属于重新装殓,烧烧纸上点供才好。”
一行人忙活起来,有的点香有的点冥币有的上供,看上去倒也井然有序,马蹄不乱,像模像样。
做完这些后,宋芳小心翼翼将骨头摆弄进棺材,按照头胳膊腿等原有位置摆成人字型,看上去像个骨头架子,其实零部件早已不全,只是掩人耳目,只图心灵慰藉而已。
张彪的“善举”立即轰动草木洼,人们说啥的都有,有的说他良心发现,有的说他还想跟宋芳好,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白氏姐妹最知底细,站出来为他辟谣,村民大多不信,一个死去多年的老头子怎么可能变成厉鬼制裁桀骜不驯的张彪呢,那不是无稽之谈么。事实胜于雄辩,不管咋说,张彪用一口新棺重新安葬了宋芳的母亲,在坟头四周扎了篱笆,防止牛马等牲口去里面随意践踏,影响老两口休息。五哥因祸得福,赢来人们的赞扬。
听着村民对他的赞许,他走在街上都要飘起来了。这天他飘到一个老相好家,与他相好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论模样远远赶不上宋芳,这个女人是老于的当家妹子,说话办事非常利落,人送外号辣妹子。辣妹子见他给宋家积了阴德,趁机提出给她的父母换换棺材。他咧咧嘴,摇摇头。
辣妹子不依不饶:“你都给宋芳的母亲换了,为啥到我这儿就不行?”
张彪说:“先人的坟墓轻易动不得,弄不好就出事。”
辣妹子撇了撇嘴:“你说这话谁爱听,把宋老婆子的骨头挖出来,用清水洗了又洗,也没见有什么事发生,你分明是不想给换,找的借口。”
张彪嘻嘻一笑:“给死去的人花钱,不如给你花。”
辣妹子一听,更加恼怒:“跟你相好是坐飞机吹喇叭名声在外,自从咱俩好了后,说句良心话,你给我多少钱,你心里有数。一让你花钱,你就抠屁股吮指头,比要你的命还难受。”
张彪呐呐地说:“现在开出租没有以前火了,现在车太多,要是以前,一定能满足你的要求。”
“你别给我找借口,我不想听。”辣妹子给他一个背脊看。
张彪不识时务,辣妹子气的是不给她花钱,他应当及时收敛,不去触霉头,以免难堪,可他偏要往枪口上撞,提出行男女之事,这下,号称辣妹子的于姓女彻底暴怒了,操起门板后的扫帚劈头盖脸向他打来。起初,他以为她开玩笑,笑着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要变坏。后来见真往身上脸上打,再也说不出玩笑话了,撒丫子就跑。她在后边追着打,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当他逃离安全地带,一摸脸,满手是血,才知道那是扫帚上的铁丝箍划伤的。他坐在一块坐街石上,痛定思痛地想,若是还像以前那么有钱,辣妹子早就心肝宝贝叫开了,哪舍得往死里打。唉!没钱啥也别说了。想起洁云要引进沈万江开发草木洼,不由自主站起来往白家走去。
洁云提桶出来倒脏水,一见张彪脸上带血走来,惊诧地说:“这是咋的了?”
五哥编起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刚才穿树林逮兔子,不小心让树枝划的。”
“我家有红霉素药膏,抹抹。”
他答应着,走进。
凤云、宋芳都在,见从他脸上淌血,大感意外。
洁云倒完水回来拿出药膏,给他抹了抹,他这才不感到那么疼了。
“赶紧叫沈万江来我村投资。”他突兀着来这么一句。
“急了?”
“可不是嘛。我是兔子上山,前(钱)紧。”说完,他淫邪看宋芳一眼。
宋芳知其不良用意,不搭理他,把头扭向一边。
他舔了舔嘴唇,对洁云说:“你去问问沈万江,看什么时候来?”
“那么大的老板,成天忙的,我可不敢问。等闲下来,自然会来。”
他猴急地说:“你催催罗绍文,你俩过去不是好么。”
洁云一下脸红了:“胡说什么呢?”
他看了她一眼:“你俩不好,你脸红什么?”
洁云欲辩解却又无从辩解。
凤云见大姐粉脸潮红,说:“我姐跟罗绍文好,不是肌肤接触那种好,而是精神层面的好,是高尚的好,超越时空的好,若不是他怎能力荐他岳父来草木洼搞开发?”
张彪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凤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妹出外混几年,果然说话不一般,挺有水平,富有哲理味。我就是这个意思,表达不出来,还是你会为你姐辩解。”
凤云打心眼看不起张彪,嫌他说话粗鲁,看也不看他。
倒是宋芳主动跟他搭话,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白纸,说:“我爹特别嘱咐我,你的任务一旦完成,把你写的保证书还给你。”
张彪接过,说也奇怪,明明是一张白纸,到他手里,立马变成一张黄裱纸,过了一会,又变成一张印有地府货币的纸,惊得在场的人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五哥更是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