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做梦都没想到，满月酒办砸了，看着公公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心里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绍文见弟弟携弟媳给每桌敬酒，他跟妻子说咱们也走一圈吧。他明白丈夫的用意，想在人前显摆显摆她的家世和容貌。一想到结婚多年，无子，遂打消了人前露脸的想法。
她淡淡地说：“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我一个人去有啥意思。”见她还是摇头，忽然灵机一动，说，“你不想给大伙敬酒，单给冯叔那一桌敬敬吧，正好也消消他的气，其实他跟爸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绍文的退而求其次，她无话可说，端杯过去。
冯长正在气头上，见罗绍文和他媳妇端杯过来，一个恶念在心里产生，他要羞辱一下，以此泄愤。只见他站起，向着桌子上的人介绍：“这是罗大公子，在市公安局上班。这是他的媳妇，她家比罗家还有钱，人家老爸开着电器商场，在电器热销的那几年里，日进斗金。”人们没将目光投在罗绍文身上，不约而同投到沈毛豆身上，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都说她长得如花似玉，非同一般。绍文听了，喜在心头。
冯长见绍文得意够了，话锋一转，说：“人不得全，车不得圆。二人结合可谓金玉良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结婚好几年了还没孩子。”
人们一听，议论纷纷。
有个人说：“也许他们不想要孩子，想过几年二人世界。”
冯长摇头。
有个人说：“也许他们赶潮流，想当丁克家庭。”
冯长还是摇头。
……
冯长见人们猜来猜去，唯独不往不育不孕上说去，一时急了，说出二人不要孩子的原因。
这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抽他俩的脸。姑且不论沈毛豆的脸有多难看，罗绍文红脸热脖，脸上挂不住了，他恶狠狠地质问：“你啥意思？想丢我们的丑是不？”
冯长笑嘻嘻地说：“大侄儿，你误解了。我是向在座的介绍一下你目前的情况。”
绍文怒不可遏：“放你妈的屁！你分明不怀好意，是在揭我们的短。”
于此同时，冯长脸上已挨了绍文结结实实两记耳光。
冯长不甘示弱，奋起反抗，试想，他连罗利峰都打不过，岂是罗绍文的对手，没过两招，已被罗绍文摁翻在地，好个胖揍。若不是保安及时赶来，冯长就打成残废了。
前来贺喜的人花高价吃饭，前后目睹两次打架，有的人气得放下筷子干脆走人，有的人看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觉着扔掉可惜，打包回家。四十桌的客人，一刹时走了一半，餐厅显得冷清了不少。
罗利峰叫了这个那个走了，急得直拍大腿，无计可施。
结完账回到家的罗利峰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绍文想起冯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话，仍余怒未消：“他是成心让我过不去，我才出手打他。爸，不怨我吧？”
罗利峰抬头看大儿子一眼：“打得好，爸不怪。”
绍武见喜庆的场面被哥哥搅了局，抱怨说：“平时看你挺稳重的，火气咋也搂不住。过了今天，随便哪天都可以教训他，单趁今儿个。”
绍文没好气地说：“他那样说你，你能接受不？”
绍武敏感地问：“揭了你哪块伤疤？”
毛豆在跟前，他不便明说，只好找了一个借口，含糊过去。
第二天绍文和毛豆要回市里，罗利峰把绍文拉进书房，绍文以为父亲有事要嘱咐，不料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只见他神神秘秘地说：“草木洼那棵大树还在不了？”
草木洼植被极好，各种树木都有，尽管那年卖了一批，仍有不少参天大树屹立着。他不知父亲问的是哪一棵。
“那里大树可多了，啥树？”
“站在开发区望见南面那一棵松树。”
“在。”
“我准备做一口树棺，将来钻进去。”
绍文说：“我听说那是冯长自留山的树。之所以四周用铁丝围起来，他防止别人砍伐，将来也要做树棺。”
罗利峰说：“以前顾及老朋友的面子，没有下定决心，昨天那一闹，友情扯淡，我必须赶在他前面，把那棵树锯了，归我所有。”
绍文加以制止：“犯不着跟这种人斗气，你想要做树棺，那里的树多得是，瞅种哪棵，买下来。”
“我就相中了那一棵。”罗父执拗地说。
父亲钻进牛角尖，是很难劝得动的，绍文发出警告：“一旦让冯长知道是你把树偷走，闹将起来，我可管不了。”
“谁让你来管？”父亲向他摆了摆手，绍文出去。
绍文驾车，毛豆坐在副驾座上，一路往市里方向开去。
毛豆见他把油门踩到底，这不是开车，简直是飙车，担心地说：“把车开这么快，出了事咋办？”
“大不了一死。”
看来他还在为昨天冯长的羞辱而生气，她哭了，自我检讨地说：“都怪我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吧。呜呜……”
女人的眼泪是炮弹，瞬间软化了他的心肠。他哄着她说：“不要自责了。我不生你的气，只怪冯长那个老东西挑拨离间，他不该在那种场合说咱们的坏话。”
她止住哭声，焦急地说：“绍武都有孩子了，你还没有，我如何不心焦？”
他平淡地说：“没有就没有吧，照样生活。”
她突发奇想：“朱丽娜二胎还要是男孩，过继给咱们，咱们抚养好吗？”
他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急刹车，由于车速太快，将毛豆额头磕个大包，他心疼地说：“没事吧？”
她呲牙咧嘴地说：“没事。”
他掏出手帕轻轻向她额头擦拭，说：“实在生不出来，抱一个也成。把绍武的孩子过继给咱们，就怕朱丽娜不同意。”
她接过手帕，捂了捂鼓起的大包，说：“将绍武的孩子过继过来，根还是罗家的，从血缘上更亲近。”
他手握方向盘，眼望前方：“事是这么个事，不知我弟两口子是咋想的。”
“你要不好意思说，我去说。”她自动请缨。
他想了想，说：“你也不要去说。人家刚刚生了头胎，你就失急忙慌去说，万一二胎生个丫头呢？”
她一想，为时尚早，也就闭口不谈了。
沈万江得知女儿女婿今日返程，在家整了一桌酒席，中午宴请他们。
酒席宴间，老沈见女婿风尘仆仆，脸瘦了一圈，也变黑了，知道他在开发区受累了，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放下杯，说：“好好休息，牲口棚也不要去。”
提起那群牛和那匹枣红马，绍文不放心地说：“等过几天我去看看，看看那人喂得好不好。”
老沈：“他说在老家养过牲口，我看他没有你会伺弄。”
绍文着急地说：“是不是牲口瘦了？”
老沈：“有点。不过，总体还好。”
“那我得去看看。”
“不急，看你时间。”
从岳父家吃了饭出来，他俩回到自己的家。毛豆给他沏了杯热茶，说：“你以前不想去饲养牲口，说是大材小用，怎么现在倒关心起那群哑巴牲畜了？”
“与它们相处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不见，怪想的。”
她咯咯笑起来：“想不到你还是感情动物。”
他强调：“人只不过是高级的感情动物罢了。”
“不见我，想我吗？”她的眼睫毛忽闪着，说。
他狡黠地说：“对牲畜如此，对你更是如此了。”
“好啊，你把我等同于牲口。”她嬉笑着跟他打在一处。
一向沉寂的豪宅又传出欢声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