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文逛街，在尚城街碰到白巧云。

巧云对他能去草木洼搞开发有了好感，见了面不像以前的冷冰冰，主动打起了招呼，使他很欣慰。

二人在闹市区站了会儿，从她的口中，他了解到明天开春她就把工作辞了，一心一意回老家和小六子发展畜牧业，对她这一做法，他非常赞成，展望未来地说前景很好，比上班挣死工资强多了。她笑了一声，二人又说了会话，分手告别。

好长时间生活在乡下，乍一来到车水马龙的闹市，他有些不适应，见生活在城市的人们穿戴考究，一个个洋眉吐气，他就想到生活在农村的人们，他们成天与土坷垃打交道，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一年四季也穿不上好衣服，不由发出一声感叹：人比人气死人。

正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回头一看，见是同事小李。小李与他同一年进公安局上班，两人年龄相仿，无话不说。

小李说：“听说你给你岳父在郊外养马？”

绍文点头：“以前养马，现在不养了。”

小李：“不养马，也没见你上班。”

“我又去乡下住了。”

小李更不理解了：“好端端不上班，去乡下住干啥？”

“配合我岳父搞开发，建旅游区。”

小李更加不理解，猜测地说：“想必比上班挣得更多。”

绍文淡淡地说：“不以挣钱多少为目的，人的一生，总得创造点价值吧。”

“在公安系统，除暴安良，扶正祛邪，你又是警校毕业，若想干一番事业，有的是用武之地，何必另辟蹊径，将好端端的大好前途葬送了。”

刚开始，绍文也不理解岳父这种做法意欲何为，简直与他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觉得岳父以别样方式锻造他成材，用心良苦，目的是将他锤炼成多面手，一旦想通了，他就按照岳父给他设计的人生路线走下去。

他听了同事的言论，不辩驳，只是沉默着。

小李以为点到他的病根上，进一步阐发：“住着豪宅，有那么漂亮的媳妇陪伴着，何苦跑到乡下受那份洋罪，你真是有福不会享。要是我，才不会这么干呢。”

他有心为自己辩白，一想现在功不成名不就，看不出这样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多大影响，笑了笑，走了。

回到家里，毛豆见他心事重重，似有心事的样子，问，上了一趟街，何以如此。

他诚恳而郑重地说：“我想把我的手续转到派出所。”

他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雷，她大睁两眼，简直不相信此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半天没言语。

他上前摇了摇她的身子，她才缓过神来，不相信地说：“你再说一遍。”他又重复一遍，她才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她疾言厉语地说：“在下面的干警削尖脑袋都想往市局调，你倒好，甘愿下放基层。如果我没猜测的话，那样一来，你和白洁云来往更方便了。”

“你不要往那方面想，下到基层工作，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她咄咄逼人地说：“在市局上班，就不能为人民服务了？”

他讷讷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

他一时找不出更加合适的理由，闭起了嘴巴。

毛豆说：“你去郊区养马我没说别的，你去草木洼搞开发，我同样没说别的，这回你不知哪根筋抽的，又要往底下调，这回断断不能听你的。你就打消这一荒唐想法吧。”

他见她一副不容质疑的口气，知道说服不了她，喃喃地说：“找爸商量去。”

“找谁也白搭，他老人家既便同意，我也坚决不让你胡来。”

妻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己见，就要起冲突了，他只好不再提起。

一天沈毛豆上班去了，家里就他一人，呆得无聊，锁门下楼，站在小区门口一看，不是人流就是车辆，想起前几日与妻子商量的事，心中郁闷，决定与岳父商议，看他是啥意思。边想边走，来到新大陆电器商场。

随着电器越来越普及，人们没有以前购置踊跃了，但仍能看到人们出出进进，运货车拉着各种家用电器送往各家各户。从销售情况看，收入还是很乐观的。

绍文跨进经理室，沈万江靠在老板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敲门声，他随口说：“请进。”两眼一睁，见是女婿，略感诧异地看他一眼，示意坐在沙发上。

翁婿二人大眼瞪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绍文想起来的初衷，开口说：“我知道您老人家又叫我养马又叫我养牛，还让我去草木洼搞开发，是想锻炼我，让我成为社会有用之人……”

他不谈正事，开篇先说了一堆“废话”。听得老沈云山雾罩，不明白他的潜台词是什么，见女婿还要滔滔不绝说下去，果断一挥手，斩断女婿往下说的话，直接了当地问：“啥事，说。”

“我想调到派出所工作，毛豆不同意，特意找您商量。”

“我也不同意。”老沈果断地说。

绍文有些诧异地说：“为什么？”

“自己想去。”

绍文低头默默想了一会，再抬头，满眼的祈求：“您培养我，不就是让我成为社会有用之人吗？我想下放到基层，更接地气，更能为老百姓办事。”

老沈语重心长地说：“我让你从事农事活动，目的让你多些经历，区别于其他干警所不具备的特殊经历，在提干上占优势，可不是让你在基层干一辈子。”

绍文心想，提干不提干跟养牛养马没半毛钱关系，提干的基础条件是能干，业务能力强，还要有丰富的履历。想到履历，他灵机一动说：“下到基层，镀镀金，就有了提干的资本，爸，你不能让我养一辈子马吧？”

老沈嘻嘻一笑：“那是磨练你的毅志，为你以后人生打基础。”

“那就让我下到基层吧，我会干出一番事业，让你刮目相看的。”绍文再一次请求。

老沈沉吟着说：“你一走，毛豆咋办？”

“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开车随时去。再不行，也把她的手续办下去。”

老沈连忙摇头：“下去你一个还不行，她就不必下去了。”

绍文见岳父松了口，赶紧说：“谢谢爸爸的栽培。”

老沈说：“回去跟毛豆商量吧，只要她同意，我不管。”

想起妻子态度的决绝，他苦笑一下，说：“我看难以劝说她。”

老沈动容地说：“我找她谈谈。”

岳父出面，增加了胜算的可能，他满怀希望告辞出来。

绍文想去单位看看，可他请了长假，去了反觉没啥意思，在街上转了几圈，回了家。

二百多平米的楼房，用拖把墩一回地，用去半个小时，歇息期间，他不经意拉开不常用的抽屉，赫然发现一盒避孕套出现在眼前。他脑袋出现了短路，一时转不过弯。

毛豆自知怀不上孩子，避孕套从来不买，避孕药一颗也未吃过。为何家中出现了这类东西？他一时不解。

想了半天，他终于理出一点头绪：趁我不在家，偷人。可也没这个必要嘛。明明自己怀不上，还让对方套上这个，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万一怀上，不是罗家根，她又觉得对不住他，所以就……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拿起盒子一看，见装十个套子的盒子剩下八个，显然已经使用两个，可他一个也没使用过呀。他成了冤大头，心里那个气，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又把盒子放回原处，不动声色看毛豆回来有啥变化。

他观颜察色，见妻子回来还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睡觉，三点一线，一如继往上下班，看样子，她不知道他发现了秘密，如何起到敲山震虎，给她警示呢，他一时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