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气的是王冉听不得谣言,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找她闹,她也想学江玉,一死了之,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又一想,一死百了,证明是证明了,可是再也活不过来了。丢丢谁管?鸡场谁来经营?杏树坡咋整?她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孩子和辛苦创下的产业负责。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让丈夫悔断肠子的事,一天她进鸡饲料回来,露过村口,见被冯长儿子开车撞断的那棵树黑呼呼一片,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主意。
她往四周看去,北边是白嘴鸭的鸡场,还有一大片果树林,南边是将军墓,东边是她的鸡场和承包的杏树坡,鸡场最为耀眼,红砖彩钢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在沈万江规划的路线图上插着红旗,红旗随风高高飘扬,静心细听,能听到劳作的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声。
她思忖,若是在这个地方自行了断,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发现前来抢救,不至于殒命。内心深处,她也不愿意这么做,可不这样做,消除不了丈夫内心的芥蒂,只有以“死”明志,他才能彻底醒悟过来,解除误会。接下来她想,在什么时间段导演这出闹剧?最好是人多的时候,那就选在白天人们做活时间。她回过头看了看这棵烧焦的歪脖树,树身刮去一层皮,用红油漆写下大大四个字:注意安全。这是她的手迹,意在提醒人们路经此段,注意交通安全,不可重蹈冯公子的覆辙。想起冯长的儿子是来看望她而死,内心隐隐不安,如今又要步他后尘,心情自然沉重。
王冉作为乡里的特派员,不去乡里上班,他的工作重点放在开发区上,最近一段时间谣传罗绍文和妻子好,他的头都抬不起来,见了人别别扭扭,好似出轨的是他。他一心想要掌握证据,可又捕捉不到,气恼于心,索性连旅游区也不去了,成天钻在家里怄气。
洁云见他窝在家里不出来,把丢丢往他怀里一放,就要出去。
他警惕地问:“干啥去?”
“别管。”她去南房拿了根绳子,决绝而去。
他想跟踪她,可带着儿子又不方便,只好叹口气,望着门外发起呆来。
这天绝对是好天气,没一丝风,天上没一朵云,阳光普照大地。
她走出家门,抬头看了一眼,万把银针刺得她的眼睛睁不开,低了低头,心情无比凄楚,虽然是做样子给人看,更重要的是给丈夫看,使他引以为戒,从此以后不要怀疑自己,可一旦脖子勒上索命绳,没人及时赶来相救,岂不假戏真做,一命呜呼!到那时,即使灵丹妙药也救不活。
她连走带哭,不时看一眼村容村貌,在国家的大力治理下,乡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路修通了,美化了环境,街上安装了路灯,人们黑夜出门再也不用打着手电筒,美中不足的是村民手里票子不足,花起来有些捉襟见肘,可喜的是市民营企业家沈万江看中这方宝地,倾心打造,决计打造成旅游胜地。她鼻头一酸,不知还能不能看到游人如织的画面?
走在街上,迎面碰到杜大婶,杜大婶见她拿根绳子抹着眼泪,问:“这是要干啥?”
她随口一说:“上山背柴火。”
杜大婶诧异地想,刚是万花开放的春天,草还没有长高,何来的柴火?尽管这样,她也没往寻死那条道上想,与洁云擦肩而过。
洁云走到村口拐弯那棵歪脖树前,四外一望,见人们有的在山间劳作,有的在地里播种,没有一个人主意她,这要是把脖子伸进套子里,身边连个救她的人也没有,不觉,她的心凉了,确切地说是在滴血。她长叹一声,老天不让姓白的活,有的是法子,倘若老天爷看在白某人做过的好事上,赐给一线生机更好。人生自古谁无死。她闭了闭眼,将绳子挂在树上,挽了个套子,身体一跃,脖子挂在绳套上。
开始她还奋力挣扎,后来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呼吸不畅,有窒息的感觉。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嗡嗡着,她不知道是人在说话还是蜜蜂,大意是让她挺住,有人会来救她。
她吐出舌头,眼睛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用尽全身力气说:“你是谁,为啥要告诉我这个?”
嗡嗡声又响起,大意是这样的:我是屈死的冯长的儿子。按理说你想不开一死,正好成全咱们在地下相见,人世间做不成夫妻,阴间做一对鸳鸯也好。可我不能那样做,因为你是草木洼的骄傲,村民公认的优秀的女子。她听了,窒息地说不出话,内心还是激荡的。那个鬼影见她确实支持不住了,急忙用肩膀顶住她的双脚,以此减轻绳子对她脖子造成更大的伤害。与此同时,真魂出窍,飞到罗绍文的身旁。
绍文将一天的活计分派下去,见工人各司其职,在山上呆得无聊,下了山,东转转西转转,就是不往村口转悠。一只蜜蜂飞过来,不容分说照他脸上蛰了一下,他的脸一抽搐,不由自主往村口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就见树上挂着一个人,两腿乱蹬,看样子,不及时施救,就没命了。他快马加鞭往村口跑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上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洁云,只见她舌头吐了出来,脸憋得紫胀。他毫不犹豫上前抱住了她,慢慢将绳套从她的脖子褪了出来,将她放在地上。他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气若犹丝,跑到嗓子眼的心才放回肚里,俯下身给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从山上往下看,看得十分清楚,人们见大天白日罗绍文和白洁云缠绵在一起,无怪乎小丁、黑驴、白嘴鸭、山羊胡之流说他俩不清白,看来不是空穴来风,那是真的。
三不俊见人们不干活,往山下看去,顺着人们的视线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罗绍文趴在白洁云身上做着下流动作。他不相信罗绍文的人品,可他相信白洁云的人品,洁身自爱,深怕旁人说出闲话,不可能在野外与罗绍文干那种勾当。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去,分明看到他是在给她做人工呼吸。再一看歪脖树上挂着一根绳子,一下子明白了,手中的小红旗一挥,大喊一声:“可了不得了,洁云上吊了!”
人们一听,慌慌张张跟他下了山,拼命往村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