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云开农用车去泽丽给鸡加工饲料,绍文去门市部买烟,二人意外见面。
她把车停在路边,下车问他星期天咋不回。他凄凉地笑笑,让她去派出所,听他慢慢讲来。她有所顾忌地说怕有人看见。他说人们都回去休礼拜了,乡大院没人。她一挥手,他上了司机楼,车来到派出所。派出所与乡政府同在一个院子办公,果然没有碰到外人。
他给她泡了杯茶水,坐在她对面,提不起精神低着头,闷闷不乐。
“你不是要给我讲故事吗,怎么不讲?”
他一声长叹,道出昨天回家发现的情况。
屋内好一阵沉浸,她万没想到,沈毛豆偷情,让他逮个正着,是趁机拆散他们的嫁姻,还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思忖再三,她决定劝和不劝离,替他分析毛豆出轨的原因。
他听了,苦苦一笑,男人不在家的女人多的是,都要像她,那还了得。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谁让你找了个漂亮媳妇。
他一时不解,长得好看又怎么了?
惦记的人多。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呆愣半晌,才说,你是叫我原谅她?
她郑重地点头。
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是咽不下这口气,可你认真想想,跟她离了,去哪儿找人样子又好家里又有钱的女人?
一提起这两样,他又气又悔,若不是父亲干预,自己猪油蒙心,哪能与沈毛豆成一家子。他和沈毛豆虽然不是强扭的瓜,与强扭的瓜也差不多。他真后悔当时没有向洁云敞开心扉,说出自己在醉酒的情况下,沈毛豆偷袭了他,倘若与她说明情况,以洁云的容人之量也会宽宥的,也不致于随着事态的发展,一步步落入沈毛豆设计的圈套。每当想起,他就后悔不迭。尽管与洁云心心相印,琴瑟和谐,可叹没有夫妻命,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他突发奇想,如果与沈毛豆离婚了,娶白洁云如何?他大胆地将这一想法道出,不料兜头一盆冷水,把他浇个透心凉。
她马上阻止住,说:“你想得太天真太简单,退一步,你和沈毛豆离了,我也不会和你结合,首先王冉那关就过不去,其次是丢丢。丢丢归了我,有个后爸,丢丢归了他,有个后妈,后爸后妈,哪有亲爸亲妈好。”
他信誓旦旦说:“我要是成了丢丢的继父,肯定对他好,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
“以你的人品,我相信你对孩子好,饶是这样,可也不能离婚。”
他着急上火地说:“为啥?”
“在王冉没有一点错的情况下就把婚离了,人们怎么评价我?”
“不要管别人,自己幸福就行。”
“跟你也不见得幸福。”他一怔,她又继续说,“时时受到心灵的拷问,哪还有幸福一说?绍文啊,一开始就不能错,错了就弥补不回来,这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他懊丧之极地说:“难道咱俩成了铁道的两边,永远也没有重叠的可能吗?”
她轻轻点头,并加以规劝:“但凡你媳妇说点软乎话,你就顺坡下驴吧,不要跟她计较,谁还不犯点错误,尤其在青春期内,这一段是人生的活跃期,过了这一段,就平稳了。”
他对沈毛豆红杏出墙仍愤恨不平。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忍就过去了。”
他追悔莫及地说:“没有娶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误。王冉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气,娶到你,算他烧高香。”
想起他无情将她抛弃,娶沈毛豆为妻,不无挖苦地说:“怪你的高香没有烧完,怨不得别人。”
他低头反思。直怪半路杀出个沈毛豆,对他穷追猛打,一时招架不住,违背初心,改弦易辙,每时每刻想起来,犹如针扎般难受。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心底涌动着渴望的情绪:既然今生走不到一起,行鱼水之欢,慰藉一下受伤的心灵总可以吧。
当他婉转提出来,不曾想遭到她的严拒。她走后好长时间,他始终处于苦恼中,无力自拔。院子的铃声响起,他知道那是伙房开饭伙夫拉响的铜铃,意识才慢慢恢复。
一连几天,他的精神始终没有振作起来。郝指导员见他情绪十分低落,问他哪里不舒服,需要不需要看医生。他清楚他得的是心病,坚决不去。为了排遣郁结的闷气,他张罗着要下乡。
老郝看了他一眼:“行吗?”
“行。”
老郝开车,拉上他去各个行政村转转。这是他上任派出所所长以来,第一次按村走访。通过实地了解,村里的治安还是不错的,没有杀人越货、群殴等现象。他想起局长的嘱咐,特意问了问种大烟情况。治安员普遍反映种大烟是村里的顽疾,是长在大山深处的狗皮膏药,即使派出所重拳出击,仍不能杜绝。
绍文说:“不能简单地罚款放人,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看谁还敢种。”
上梁年轻的治安员说:“种大烟的利益太大了,种一亩大烟,比种三十亩的老玉米获利还大,谁不想种。打个比方,张三种大烟被人发现,让乡里人连根拔除,他的损失只是流了几滴汗,没有损失什么,下年该种还种,运气好的话,就能丰收。”
听到这里,绍文不解地说:“哪能让他再种,抓住他,让他坐牢。”
治安员说:“山场那么大,除非割桃子的时候,在地块当场将其擒获,否则他不会承认这块地是他开垦出来的。”
郝指导员补充说:“一到开春,我们发动各村的治安员擦亮眼睛,紧紧盯着,还是不能控制种大烟的泛滥。”
绍文见治安员有话要说,鼓励他说:“我只是跟你探讨,有什么建议就说吧。”
治安员舔了舔舌头,说:“采取奖励机制,发动全民监督,对举报人适当给予奖励,效果一定好。”
郝指导员说:“杨所长和我没少与蔡书记沟通了,乡里拿不出钱,这事不了了之。”
有钱好办事,人家一分钱没得到,凭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检举揭发,现在的人越来越向钱看了。
绍文沉吟不语。
回到所内,绍文想到辖区内种大烟屡禁不止,采取什么措施能使大烟在本土消失,想了半天,也没有高招妙计。在草木洼开发区住了那么长时间,没听说山上有大烟,同是泽丽乡,为啥别的村就有,草木洼没有?带着这个疑问,他第二天趋车来到草木洼白洁云家,见大铁锁把门,去了鸡场。
洁云从油鸡养殖场进回鸡蛋放进盖好的鸡舍内用电孵,到绍文走进暖意融融的鸡棚内,毛茸茸的小鸡已经孵出来了。小鸡仔迈着三摇两晃的步子追着女主人手中撒下的谷子,看上去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看得绍文入神了。
洁云无意中一抬头,发现绍文眼光放在小鸡身上,问上班不上班,跑这儿干吗?
绍文将目光收回,看向洁云,想起前几天的无理要求,不好意思地说:“那日多有冒犯,望你恕罪。”
洁云微微一笑,不在意地说:“我要是在意,就不理你了。说,找我何事?”
他见鸡舍内温度偏高,不适宜谈事,手一挥,她相跟着出来,来到办公区域。
走进办公室,她献上一杯清茶,他边喝边说:“你们村山上有种大烟的没有?”
“有是有,少。都是外来人偷偷摸摸种的。
他眉头拧个大疙瘩:“别的村泛滥成灾,你们村没人种,却是为何?”
“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