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农闲季节，这个时候趁人们不忙搞选举，恰逢其时，可有一样，壮劳力外出打工，家里剩下留守妇女和孩子。

老于拿出户口册与实际居住人口一对照，相差悬殊，按户口册计算有人口三百五十口，实际在家住的有二百零五口，剔除不够法定年龄不能参选的，常住人口一百四十人，这怎么能行，按选举法也通不过啊。

妻子说：“选白洁云接替你，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同意，只不过走走程序，不在家的人，让亲属代一下票。”

“上边说了，代票多了也不行。”老于说。

“这可怎生是好。”于妻两手一摊，说。

他将这种情况跟蔡书记汇报，老蔡说普遍现象，哪个村都一样。然后吩咐到选举那天尽可能动员外出打工的人回村，实在回不来的，由亲属代票。他一想，只能这样。

没有不透风的墙。老于有意禅位，让白洁云来当，早就在村民中间传开了，大部分村民同意，并表示到选举那天把票投给白洁云。小丁几斤几两，心里有数，尽管有不怀好意的人鼓动他，他也不争，而是顺其自然。

吃饭其间，王冉问妻子：“你跟我说实话，想当不想当？”

洁云慢腾腾说：“又想又不想。”

王冉示意她说说看。

她喝了口米汤，说：“当上，公务缠身，家里的活儿就顾不上做了，一年下来，少收入多少钱。不当吧，眼看老于一年比一年老，没有勇立潮头的锐气，村里没有多大变化，我这心里干着急。”

王冉说：“只要你想当，就别考虑家里这一摊事，实在忙不过，雇人。”

“三不俊等几个人给我干活放心，别人，我还不放心。一到夏天，他们几个人还要到开发区把门卖票，你说我要当上书记，雇谁好？”洁云一筹莫展。

王冉：“我听说三不俊以前太阳不晒到屁股不起，现在是天不亮就起，都是你调教的结果，村里这么多人，看上谁，就叫谁来做，我想在你的言传声教下，他们一定忠实于你，把活儿干好。”

在丈夫开导下，她把家里这头放下，又考虑公家这头。

“你说我能挑起村里这副挑子吗？”她犹犹豫豫说。

他相信妻子的能力：“你一定能。在工作中遇到困难，还有我呀，我在乡里呆的，咋也比你经验丰富，到时我帮你处理棘手问题。”

她放下心来，只要男人肯出手相帮，她心理负担减轻了，对村干部一职心生向往。

在外打工的人听说要选白洁云当村干部，纷纷表示宁肯耽误干活也要请假回来投她的票。老于经过周访，探得这一动向后，真心为洁云祝福，可见她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多么美好。

选举分三个步骤，第一次选举称之为海选，也就是说全村人投票，认为哪个人适合当，就投哪个人的票，村民选举委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唱票，按正字多少选出至少七名候选人进行公布，十日后无异议，进行第二轮选举。第二轮选票上就有了名字，村民按选票上的名字下边划圈或是打×，划圈者表示同意，打×的表示不同意。同样是在众人监督下唱票，按得票多少进行排序，此次最少选出五名候选人。公布十日无异议，进行第三轮选举。第三轮选举按得票多少将名字印在选票上，让人们进行无差额选举。不论是第一次海选还是第二次第三次，上面都有白洁云的名字，到第三次选举的时候，白洁云的名字排在首位，这就充分说明白洁云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三次选举，在外打工的人回来三次，第三次选举结束，蔡书记来到草木洼，见白洁云高居榜首，随即问几个在外省市打工的人，耽误干活和花掉车费，只为了回来选举，值得吗？被问询之人均表示选出合适的村干部对村里以后三年的发展至关重要，马虎不得。老蔡说选举结果白洁云票最多，能不能谈谈对她看法，采访之人众口一词：选白洁云当干部，我们服气。

选白洁云当村主任是铁板钉钉的事，第三次选举后，就属她得票最多，名列榜首，奇怪的是三不俊名列第二，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难道三百多口人的草木洼就没人才了么，非要选一个长相奇丑的人来当，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不置一词。

小丁见他的名次排在三不俊后边，首先不服，跳出来叫嚷，言说作弊，重来。

老于对小丁说虽然你我不是选举委员会成员，可咱俩有监督权，自始自终都在现场，监票人作弊还是唱票人作弊，指证出来，趁得选举委员会没撤，调查一下。小丁无言以对，只好作罢。

乡党委政府遵照上级指示，减少人员开支，村书记村主任一人兼任，按照惯例，村书记从村主任中产生，但村主任必须是党员才许可。白洁云是党员，应当顺理成章成为书记，可要想当书记必须全村党员通过，老于作为老书记主持最后一次党员会。

全村有三十二名党员，卧病在床的有三名，令老于感动的是，召开党员会那天，不能动弹的三位由家属用担架抬着来到现场，难能可贵有五个在外打工的党员也没走，专等任命了村书记才走。

全体党员一致投了白洁云的赞成票，报经乡党委批准。

几天后，批复下来，任命白洁云同志为草木洼村支部书记兼村主任。

交接仪式上，老于握住白洁云的手，动情地说：“你成了村里的第一号人物，我放心了。”

一瞬间，洁云百感交集，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好。

她稳坐村里第一把交椅，众望所归，没有任何异议，人们自发地扭起了大秧歌，为庆祝她当选新一届村干部。

热闹喜庆的一天过去了，洁云坐在书记室谋划草木洼的工作蓝图。

门声响动，走进罗绍文，他一开口便道：“白书记，祝贺你当选。”

她假装不悦：“不要这样称呼，我还是你心目中的洁云。”

他收回嬉皮笑脸，郑重地说：“你怎样管理草木洼，将村民带上富裕路？”

“刚上任，还没想好。”她如实回答。

“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她精神一振。

“现在的电器已达到饱和状态，我岳父不想做下去了，你把他挖过来，为你所用，不是更好么。”

“他已经开发了旅游这一块，让他来，还能做什么？”

绍文说：“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可能。比如种蔬菜，种大棚错季蔬菜。”

她眼前一亮，想到村子东边那条白河，如果种蔬菜，正用得上，不由笑逐颜开。

他见她心动了，自告奋勇找沈万江谈及此事。

她歉疚地说：“你总是我为考虑，我却帮不上你什么忙。”

“说这话就生分了，咱俩谁跟谁呀。但凡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她感动地离开座位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他却躲开了。

她只好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他笑笑，说：“你现在是一村的书记，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村民的价值取向，时刻谨记自己的言行举止。”

官身不自由。小小的村书记就将自己束缚住了，她哭笑不得。